雖說貝理有著貴族的頭銜,但是沉重的遺產稅,也壓得他喘不過氣來。還好他眼光一流,看出“福爾摩沙”的發展性,搶在第一時間跟凌雲等人合夥,靠著長袖善舞的本事,賺飽了荷包,才能負擔他貴族的排場。
“福爾摩沙”的作品極為優秀,但是強龍難壓地頭蛇,創立的初期,也吃過不少悶虧,幸虧貝理的家世顯赫,只要報出那串又臭又長的名字,就可以唬倒不少人。
車子在濃霧中前進,經過那座被兒童們傳唱多年,卻從來沒有垮下來的倫敦鐵橋,轉入繁華的市區,再過一會兒,就在一棟古老的大樓前停下。頭髮灰白的中年人,又用那一絲不苟的動作,為他們開啟車門。
不同於臺北辦公處的簡潔,“福爾摩沙”在倫敦的總部,在貝理的堅持下,裝潢得奢華無比,幾件手工傢俱像藝術品般,被放置在角落供人欣賞,地上則鋪著厚厚的織毯。
幾個員工看見凌雲到來,只是禮貌的打個招呼,立刻又埋首於工作,個個神情緊張,都為即將來到的特展忙得昏頭轉向,那種緊繃的氣氛,簡直像是即將面臨大戰的軍隊。
娃娃左顧右盼了一會兒,看見幾個曾經在視訊會議見過的主管,那幾個人瞧見她,神情都有些錯愕,像是沒有預料到,凌雲竟會帶著她來倫敦。
其中有一個,原本捧著滿懷的東西,看見她的時候,還立刻嚇得鬆手,檔案啦、目錄啦、海報啦,瞬間掉了一地。
至於那個講究排場的貝理,則是獨自關在一個房間裡,比凌雲這個老闆還要大牌。他坐在黑檀木桌後頭,身旁還有兩個僕人,仔細伺候著他。
聽見開門的聲音,貝理連頭也不抬,手上正握著沾墨的鵝毛筆,簽署一份檔案。
“終於到了嗎?太好了!”他把檔案交給左邊那個僕人,右手伸了出去,接下熱騰騰的咖啡。“你來看看,我剛剛爭取到不錯的條件,哈洛斯那邊說了,只要我們──”看見娃娃的時候,他也傻住了。
凌雲拒絕了僕人送上的咖啡,拿起那份檔案審閱,金邊眼鏡後的目光一改平日的溫和,專注得有些嚴厲。
“他們答應在下次樓層規劃時,給我們更大坪數的賣場?”他問。
貝理僵硬的點頭,藍色的眼珠子還是盯著娃娃不放。
這幾年來的“訓練”,讓她早已習慣男人的視線,她優雅的坐下,眨著漂亮的眼兒,保持最甜美的微笑。
“你怎麼把她帶來了?”貝理終於開口發問。
“她是我的特別助理。”
“我知道,她常在視訊會議時打瞌睡。”他清清喉嚨,改用中文說話。“小姐,你不該來這裡的。”他對著娃娃猛搖頭。
“你可以用英文說話,我聽得懂。”比較起來,貝理那一口腔調濃重的中文,反而更讓人聽得一頭霧水。“請問,你是不滿意我的工作能力?”她單刀直入的問。
是不是她愛打瞌睡的形象深植人心,所以總部的員工們,全都認為她工作不力?但是,那也不能怪她啊,倫敦跟臺北有時差,凌雲堅持每晚都在三更半夜開會,誰受得了?
“沒有。”貝理誇張的嘆了一口氣。“我不滿意的是你的性別。”他指控的說道。
“噢,”她把尾音拖得長長的。“你不喜歡女人嗎?”她用一種恍然大悟的表情,先看看金髮碧眼的貝理,再調轉視線,注視著凌雲──
唔上這兩個男人,他們會不會──
貝理推翻她的猜想。
“當然不是,我愛她們。”他立刻反駁,擱下手裡的瓷杯。“我的意思是,這裡的情況有些棘手,你又跑來攪和,只會拖累凌雲。”
因為凌雲的性格使然,“福爾摩沙”做起生意雖然正派,卻也強硬得很,他說一是一,說二是二,容不下任何轉圜的餘地,要是有人惡意挑釁,他反倒更樂於接受挑戰。
對手們在臺面上勝不了他,於是就轉為在臺面下動手腳,這陣子公司裡收到的威脅信,簡直多到可以拿出去賣了,裡頭的用詞,一封比一封狠毒。
既然臺灣會出事,倫敦一定就更危險,凌雲自己前來,就已經夠冒險了,現在連這個嬌滴滴的小女人都帶來,難道是想讓她成為靶子嗎?
貝理愈想愈不明白,只能自顧自的搖頭,不敢相信從來冷靜自制的凌雲,竟也會被愛情衝昏頭。
不過,話說回來,這個小女人的美麗,的確讓人眼睛一亮,即使不說話,只是站在那兒,就已讓人賞心悅目。他眯起藍眸,打量那嬌小的身影,不由得佩服凌雲的眼光絕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