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他說,“離上課還有些時辰呢。”老學士每天下午都花幾個鐘頭給布蘭、瑞肯以及兩位瓦德·佛雷上課。
“阿多,站著別動。”布蘭伸出雙手抓住牆上的燭臺,用它做支點把自己提出籃子。他在半空吊了一會兒,等阿多把凳子搬來。“梅拉說他弟弟有綠之視野。”
魯溫師傅用手中的羽毛筆撓撓鼻子,“她這麼說?”
他點點頭。“記得你告訴我森林之子才有綠之視野。我記得的。”
“他們中的很多人自稱具有那種能力。他們的智者被稱為綠先知。”
“這是魔法嗎?”
“你願意的話,可以姑且這麼稱呼它。因為從本質而言,這不過是另一種類別的知識而已。”
“什麼知識?”
魯溫放下筆管。“這世上沒有人真正瞭解,布蘭。森林之子已從這個世界消失,他們的智慧也隨之而逝。我們只能猜測,這種知識和樹上的人臉有關。先民們認為綠先知透過魚梁木上的眼睛觀察他們。這就是他們每次和森林之子開戰都大肆伐木的原因。據推測,綠先知們對森林裡的走獸和飛鳥也有影響力,甚至能控制魚類。黎德家那男孩自稱具有這種能力嗎?”
“不,我覺得他沒有。不過梅拉說,他夢見的事情往往會成真。”
“我們所有人夢見的事情往往都會成真。記得嗎,在你父親大人去世之前你便夢見他在墓窖裡?”
“瑞肯也夢見了。我們做了同樣的夢。”
“你願意的話,稱這為綠之視野也無妨……但你要記住,你和瑞肯做過的成千上萬其他的夢最終並沒有成真。你不會忘了我教你的關於每個學士必備的頸鍊的故事吧?”
布蘭想了一會兒,試圖說完整。“學士必須在舊鎮的學城鑄造自己的頸鍊。它是鎖鏈只因配上它的人必須為他人服務。它包含多種金屬只因配上它的人服務於國度裡各個階層的居民。每當完成新的學業你便能加上新的鏈條。黑鐵代表管理烏鴉,白銀代表救死扶傷,黃金代表財務會計。其他的顏色我不記得了。”
魯溫把手指伸到頸鍊下面,一個又一個鏈條掄起來。他人長得矮小,脖子卻很粗,所以頸鍊很緊,得用力才能轉動。“這是瓦雷利亞鋼,”當一環暗灰色金屬鏈轉到喉頭的時候他說,“一百個學士裡面只有一個能戴上這環鏈條。它代表我學到了學城裡稱之為高階神秘術的知識——魔法,當然取這個名字只是為了動聽。這是個很迷人的東西,卻並不實用,所以少有學士投身這個方向。”
“或遲或早,學習高階神秘術的人總忍不住想自行施展魔法。我必須承認,連我自己也抵擋不住那種誘惑。是啊,我當時還是個孩子,哪個孩子沒偷偷幻想在自己身上發現神奇的力量呢?然而我的下場和我之前的一千個小孩相同,和我之後的一千個也一樣。非常遺憾,所謂的魔法根本不起作用。”
“它們有時候會起作用的,”布蘭抗議。“像我做了那個夢,瑞肯也做了。而且東方還有魔法師和男巫……”
“世上確有人自稱為魔法師和男巫,”魯溫師傅說。“在學城,我有個朋友便能從你的耳朵裡變出一朵玫瑰花,但事實上,他和我一樣都不會魔法。啊,必須指出的是,世上不為人知的事還很多很多。歷史的洪流奔過百年千年,而一個人短暫的一生不就是幾個倉促的夏季,幾個渺小的冬天麼?我們仰望著高山,便稱其為永恆,因為它們看來是這樣……然而在時間的長河裡,高山升起又倒塌,江河改變了途徑,繁星墜下了天幕,雄城沒入了汪洋。若我們所斷不假,連神靈也在生死輪替。滄海桑田,世事變遷。”
“魔法或許在遠古時代曾是一種偉大的力量,但那個紀元已經永遠地失落了。如今這點殘餘就像熄滅的烈火在空中飄散的幾縷煙霧,就連這幾許輕絲也在不斷褪色。瓦雷利亞是最後的灰燼,而它早已熄滅。再沒有龍了,巨人也都死去,森林之子和他們所有的知識被世界所遺忘。”
“不,我的王子殿下。玖健·黎德或許做過一兩個自以為成真的夢,但他絕沒有綠之視野。活在世上的人沒有一個具有那種能力。”
黃昏時分,當梅拉來找他時,他把這番話原原本本告訴了她。他坐在窗邊看著四周燈火逐漸亮起,給夜晚帶來生機。“對狼的事我很抱歉。夏天不該攻擊玖健,可玖健也不該隨便談論我的夢。烏鴉說我能飛,它撒了謊,你弟弟也在撒謊。”
“你不認為或許是你家學士錯了麼?”
“他沒錯。我父親總是聽取他的建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