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又來了。這應該是她生命裡出現過的第127個Lucy。她生命裡圍繞著無數個Lucy,樓下便利店的大媽、小區門口天天遛狗的中年婦女、隔壁那個天天扎著兩條大辮子坐寶馬上學的小丫頭片子、給小區除草的女工,她們都是Lucy。第126個應該是上個星期她們部門新進來的一個實習女大學生,第一天女大學生拿廣告預算給她審的時候,顧裡看了看新面孔,說:“Lucy,今天是你第一天上班吧,感覺如何?”女大學生說:“我的名字叫Ella……”
“我很抱歉,但是,”顧裡的表情可一點兒都不抱歉,她看著預算報表頭都沒有抬,“以後你給我的檔案,請一律用正規五號字列印好麼,Lucy?”
Ella:“……好的。”
其實之前公司電腦工程部一個專門負責給顧裡修電腦的叫馬雄的網路工程師,顧裡也一度企圖稱呼他為Lucy,但是因為對方實在是太過壯碩、肌肉雄渾、毛髮濃密且聲沉如鼓,最終顧裡還是沒有逆天而行。
顧裡從病床上下來,彆扭地在牆上的鏡子裡看著自己裹在藍色消毒大褂裡的樣子,我幫她把病床前面掛著的身體檢查表拿上,再拿起她那個金貴的Chanel 包包,陪著她朝主治醫生的辦公室走去。她雖然面容瘦削得只有巴掌大小,骨瘦如柴且身穿病服,但她卻健步如飛,身輕如燕,腳踩Gucci 的錐子高跟鞋小腰一擰,呼啦一聲就穿過了走廊,看上去就像要趁著迴光返照的力氣而逃出醫院的(神經)病人。她的速度之快,幾度讓我錯覺她是在醫院裡短道速滑,我在後面氣喘吁吁地追著,看起來彷彿幾天前莫名其妙躺在地上呼吸暫停的人是我。
我推開主治醫生的門,他正好開始接受顧裡的盤問。
顧裡一把拉開椅子,坐下來,像個女特務一樣打量了一圈屋內的擺設,衝醫生看了一眼,說:“說吧。”
我明顯看見醫生打了個哆嗦,估計是沒見過這麼囂張的病人。他拿著病歷,坐得特別端正,彷彿一個正在對教授作報告的研究生。我不得不承認,顧裡的身上天生就有一種氣場,讓人面對她的時候容易丟盔卸甲恨不得把棉毛褲都脫下來。
“嗯,呼吸暫停呢有幾種情況,一種是睡眠呼吸暫停綜合徵,但是當時你在工作,所以說,我們不能認為你是處於睡眠狀態……”醫生照著他手上的病歷,認真而又表情費勁地念著。
顧裡抬起眼皮翻了個白眼兒:“不然呢?你睡著了能彩排啊?你睡著了能穿著高跟鞋打電話啊?你睡著了能發完傳真後還發個簡訊提醒對方‘傳真已發請查收’啊?”
在一連串密集的機關槍子彈啪啪啪啪啪啪的掃射裡,醫生的臉刷地漲紅了,嚥了口口水,繼續道:“第二種情況呢,是中樞性的呼吸暫停,比如患有腦炎或者麻醉劑過量等……”
顧裡把她那張素顏的巴掌小臉,湊到醫生面前:“這位大爺,你麻醉劑過量,還能彩排啊?還能穿著高跟鞋打電話啊?還能……”
醫生的眼眶溼潤了起來,他堅強地把場面撐著,繼續說:“第三種情況,就是人體突然性的休克引起的呼吸暫停現象,”醫生擦了擦汗,“我們初步診斷,是因為你身體瘦弱,而且有低血壓,本來血糖就過低,再加上之前連續熬夜,而產生了身體報復性的休克睡眠狀態……”
“報復性的休克睡眠狀態?……你的意思是,我之所以突然就那麼在眾目睽睽之下放倒在地面上,是因為……”顧裡似乎在思索醫生的話,眼珠子轉來轉去的,
“……我突然睡著了?”顯然,顧裡實在不能接受這樣的解釋,在我看來,她寧願是得了個什麼病,也不願意是因為這樣丟臉的原因。
我在旁邊有點兒想笑,但是我不敢,因為我怕顧裡直接報復性地讓我睡著。
正當我憋笑憋得有點兒難受時,我的電話響了。我還沒來得及接起來,顧裡的電話也響了。
——OK,我馬上回來。
——OK,我馬上回來。
我們倆異口同聲地對著手機吶喊著。
“伏地魔也召喚你了麼?”顧裡掛掉電話,望著我說。
“沒有,伏地魔是讓他手下的食死徒Kitty召喚的我,他不屑於親自給我打電話。”
“無論如何,還是快點兒回公司吧,因為聽上去他的語氣挺著急,感覺像是我們那棟大樓被金剛襲擊了,要麼就是有人在他的辦公桌上放了一缸活魚。”顧裡從椅子上站起來,抖了抖自己的肩膀。
“是啊,我記得上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