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向兒子訴說真情,但那孩子畢竟才兩歲,再怎麼也聽不懂如此複雜的事情。至於別的,那就更不用怕的了,秋菊是將他視作比生命還重要的,絕不會傷害了孩子。她考慮了之後,就對秋菊點點頭,“好,你也當了他兩年的奶孃了,就讓你們再見一面吧,不過只有一炷香的時間!”
家規 第十三章 生離死別(5)
呂夫人把彩蓉叫到一邊,吩咐了一些話,彩蓉急忙走出去安排。過了片刻,她進來對呂夫人點點頭,呂夫人就對秋菊說道:“去吧,喜鵲和孩子已等在東院裡的廂房裡了,你就去見一面吧,見了你就走吧,也不必再過來了,金鳳那我會告訴她的,放心好了。”說罷這話,她好像怕看見秋菊的神情似的,一扭頭往裡間走去了。
秋菊也沒向太太行禮,只默默地跟著彩蓉走了出來。一路上兩人一句話也沒說,一直來到了東院。
這是在呂夫人正屋東頭的一個小院落,平時很少有人來往,進了院子就看見一口井,井口上的蓋子不知何時不見了,兩人經過時,彩蓉突然說了句:“這井裡前幾年有個丫頭死在了裡面,秋菊你可要當心,掉了下去就沒命了。”
秋菊看了她一眼,彩蓉忙轉過了頭,秋菊還是自顧走著什麼也沒說。廂房的門半掩著,從外頭就能聽到喜鵲和孩子的笑聲。秋菊本來看上去很是平靜,平靜得都讓彩蓉奇怪了。但當她一聽到孩子的聲音時,整個人就變了,她像發了瘋似的,急奔幾步猛地推開門,一下子撲到了孩子的身邊,推開了喜鵲,把孩子緊緊地摟在胸口上。
彩蓉示意喜鵲出去,然後走到桌邊點起一炷香來,說道:“秋菊,等香沒了,我來接小少爺。”
秋菊緊緊地抱著孩子,淚水不住地流淌下來,連彩蓉說些什麼、做些什麼、什麼時候走的她都一概不知。
彩蓉帶著喜鵲進了隔壁的屋子,輕輕地將隔板上的一塊活動的木板推開了一條縫,把眼睛湊上去看著隔壁屋裡的動靜。
秋菊抱著兒子哭了一會兒,孩子奇怪奶孃今天怎麼啦,伸出了白嫩嫩的小手來替她擦著臉頰上的淚水,又喊了聲:“奶孃,去,去去*花。”秋菊聽得兒子的話,心口的劇痛更厲害了,本來強忍著的哭聲再也忍不住了,號啕痛哭起來。
呂伯修被奶孃的樣子嚇壞了,也放聲大哭起來。兒子的哭聲驚醒了秋菊,她想起自己只剩下這麼一點時間了,可不能就這麼過去了。秋菊強忍住了痛哭,在地上坐了下來,她捧住了兒子的小臉,親了又親,把他臉上的淚水吻幹,然後抱著他坐在那裡,一邊哭著,一邊把三年來的苦難遭遇一一向那還不懂事的兒子訴說起來。秋菊不是不清楚孩子才兩歲根本聽不懂這一切,可她就是因為他還小才敢把一切告訴他,其實她也是在向老天訴說。
兩歲的呂伯修自然是聽不明白奶孃在說些什麼,可能是母子天性使然,他沒有做聲,只是在安靜地聽著,不時撲閃著那雙大眼睛看著秋菊。可在隔壁的彩蓉和喜鵲,卻被秋菊的苦難遭遇深深震撼了,特別是喜鵲,她悔得腸子都青了,真恨不得衝過去跪在秋菊的面前求她寬恕。
香很快熄滅了,秋菊根本顧不到這些。彩蓉雖然不忍心,還是帶著喜鵲走了進去。
秋菊看見她們進來了,知道自己和兒子分別的時刻真的到了,自己和這世界分別的時刻也快了。突然,她想起了一件事,她對著剛抱起孩子的喜鵲說:“等等,再等等!”又重新把兒子抱在了懷裡。秋菊解開了兒子的小衣服,露出了那白皙柔嫩的身子,她把嘴湊了上去,一張口咬住了他的肩頭,孩子痛得啊的一聲。秋菊聽得孩子的叫聲,急忙住了口,想了想,拔下了頭上的簪子,閉上眼一狠心紮了下去,這下孩子大哭起來,秋菊一反常態,並不去抱他安慰他,她只顧著把自己的衣襟解開,從裡面掏出了一個她貼身掛著的銅戒指,一張嘴狠狠地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將那鮮血和簪子上留著的兒子的血混在一起,仔細地塗在了那小銅戒指上,然後把它掛在了兒子的脖子上,然後抬起頭來對彩蓉說:“蓉大娘,我求你一件事。”
彩蓉的眼淚早已是蓄滿了眼眶,聽秋菊這麼說,她不敢開口,怕露了出來,只是點點頭。
秋菊說道:“這戒指是我娘留給我的,上面有著我和小少爺的血,我的魂魄也會附在這上頭,讓他永遠掛在胸口上,這樣我就會永遠地護著他!”
彩蓉哽咽地說道:“秋菊你放心,它會永遠掛在小少爺的脖子上的!”
秋菊點點頭,不再說話,只是目不轉睛地看著兒子,好像要把他的模樣帶到另一個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