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等了他三百年呢,卻不想今生是個女兒身……”黑貓曲了曲尾,轉了身,背影模糊在茫茫白雪中,滲入骨髓的清寂。
幾隻嘰嘰喳喳的耗子此刻也安靜了下來。
“主上……”
“罷了罷了,也不知那時我還有沒有力量去收拾火狐……”只餘這一聲呢喃消散在風雪中。
三百年他都等過去了,這一晝夜何其快!
☆、陶木
“夫人,您再加把勁啊!孩子,孩子的頭還沒出來呢!夫人啊!”接生婆早已急得大喊。
“啊啊啊啊!!!不行……恩!我撐不下去了……”
男子在外面聽著妻子愈來愈弱的聲音,心裡愈發擔心著急。忽見一抹火紅從屋頂騰起,忙去檢視。
這種時候,可是大意不得!
孰知火狐身後還緊跟了一隻黑貓,琥珀眼眸,奔跑起來時卻顯得有些力不從心,皮毛也不似火狐那樣油光水滑。哧溜一下,雙雙消失在了產房中。
“天!孩子還……”
“啊啊啊!!”
女人尖利刺耳的驚叫劃破了蒼穹。男人也顧不得什麼禮數忌諱,一頭衝進了產房。
“噗通!”男人被鋪天蓋地的恐懼與血腥壓下了膝蓋。他無法承受!這是怎樣的一幅場景!
這分明是活生生的阿鼻地獄!
男人在抬眼看了一瞬後立刻垂首跪在妻子的床邊,跪在毛巾銅盆的一片狼藉中,視野盡頭只有一張滴血的被單,一滴一滴的血砸在男人腳邊,混合著沙子,呈現出紫紅色的妖冶。
“啪嗒,啪嗒……”
他不敢抬頭,因為他知道前面是什麼。是怎樣難堪的一幕。
兩個男人。
穿紅衣的男人手持一把流金短匕首,著黑衣的男人生生從肉中伸出一根根閃著銀光的鐵爪。
可是——
紅衣男人卻拿匕首指著女人的頸部,黑衣男人一把鐵爪探到了紅衣男人的喉結。
都是見血封喉的架勢。
方才大喊的接生婆軟綿綿的倒在血泊中,溫熱的血液上還散發著熱氣。
女人和男人都說不出一句話。這兩個人,和他們家有仇嗎!?
“啊!”最後還是女人一聲短促的利叫打破了死寂。男人慌忙爬前去看,眼前金光一閃,眼見鋒利的刃就要砍進那幼小的身體,男人毫不猶豫地撲了上去,誓死護子。
“當!”微顫卻有力的一雙鐵爪攔住了金光,金光一偏,只斬下了男人的左臂。“哧!”男人的血濺了孩子一身,昏倒在了床上。
“哼!”紅衣男人凌厲地掃了黑衣男人一眼。“要不是你阻攔我,我早就破了當年的業障,我還希望他早早夭折呢!”紅衣男人不動聲色,順便手起刀落,女人的頭顱便滾了下來。
“你!”黑衣男人氣急,不待邁步,紅衣男人卻伴著流火化作一團火狐尾,消失在了天空中。就像是太陽的顏色轉瞬即逝,世界又迴歸一片混沌黑暗。
黑衣男人恨恨地收了爪,忙去床邊看那個孩子。
幼小的孩子早已被這一幕嚇到哭都哭不出來。可憐的孩子,一出生就要接受這麼慘烈的事實,渾身染滿了父母的鮮血,他今後,要如何生活?
黑衣男人褪去了滿身肅殺,只餘眼裡快要溢位的憐愛。
“果然是男孩,不枉我費那麼大的心力。今晚的事,你只管當沒發生過吧。記住,你的娘是死於事故,你的爹也在事故中不幸失了左臂,但你還有哥哥姐姐,你依舊在一個幸福的家庭中,你也要幸福地完一生,明白了嗎?”黑衣男人再說的時候異常溫柔,眸中一片金光瀰漫,流光四散,沒有焦距的光灑在孩子血染的面龐上,沖刷了可怖的血腥,男人白皙俊朗的臉上是極盡的溫和愛憐。
山澗修竹般的身影,黑袍上纖塵不染,卻將滿身血汙的嬰兒緊緊摟住。孩子彷彿是受了男人眼中金光的蠱惑,痴痴地點著他小小的腦袋,像是在承諾他以後會忘掉,會過得幸福一般。
“唉,我會讓你再也記不起這一天,不要怪我……我想給你一個不一樣的人生,讓我和你安安穩穩的在一起……和原來承諾的一樣,一直一直……”
黑衣男人喃喃著垂下頭,淚水一滴滴衝淨了嬰孩臉上的鮮血。
失了左臂的父親第二天醒過來,卻發現傷早已痊癒,孩子也安心的睡在木搖籃中,近旁臥著一隻黑貓。
滴著血的床單,刀劍形象相向的惡魔,鮮血飛濺的左臂,妻子的頭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