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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部分

仔細去想的話,還是可以從混亂和絞作一團的痛苦畫面裡剝離出某個角落的。只是那些血液為偉大事業和慾望而沸騰的日子裡,阿不思從來沒有真正在意過,來到他家中的影子般沉默的男孩每天都是怎樣的神情。

就像個已經知道災難會再次降臨到這個家庭頭上的先知,本該旁觀著程序,卻因為善良的秉性而曾經試圖插手,但是阿不思令他太失望了,所以他選擇離開。

不,是不得不離開。阿不思唾棄自己。如果波特當時沒有離開,也許早就像阿利安娜一樣被他親手送進墳墓了。

那個時候的自己似乎什麼事情都做的出來。即使過去了一年,想起那兩個月,阿不思仍覺得心有餘悸,心臟因為愧疚而皺縮。

回來再次幫助他處理混亂局面的波特讓這些愧疚更強烈了,甚至無法直視那雙綠眼。

人們在愧疚的時候總是容易選擇錯誤的表達方式。他無法與弟弟說話,無法表述自己的內疚與痛苦,即使葬禮上被弟弟打斷了鼻樑,摔進玫瑰叢裡,他也只是沉默地爬起來,任由鼻血順著下巴一滴滴落到襯衫上。

他發現自己並不感到驚訝或者悲傷,事實上是沒有任何情緒地看到,不多的人群中沒有蓋勒特的影子,而巴希達的眼中滿是無奈與愧疚。

八月最後的幾天他就像個啞巴,總是呆坐在阿利安娜的房間裡,阿不福思白天遊蕩到後山,深夜才回來,悶悶地坐到桌邊吃波特替他留的晚飯。他們都極快地消瘦下去。

也許學校可以讓阿不福思從痛苦中恢復。阿不思這麼希望。但他自己已經回不去霍格沃茲,也無法再想起周遊世界的夢想,只有日復一日在母親與妹妹死去的這間房子裡越沉越深,幾乎要變成牆上的畫像。

直到他意識到自己總被照顧著,一日三餐從來不少,院子裡的落葉被打掃乾淨,衣服與床單也總是帶有香皂和陽光曝曬後的味道,那位稱職的家養小精靈卻很少讓他注意到自己的存在,除了那日益擴散到房子每個角落的香甜。如果有餓著肚子的阿爾法路過,也許會把這棟房子當成森林裡的糖果屋啃掉。這讓阿不思有些不安,他意識到家裡有個尚未成年的歐米迦是件危險的事,他應該擔起守衛家門的職責。

他也曾應該擔起一家之主的職責,照顧好他的妹妹和弟弟。

這遲來的責任感讓他恢復了食量。

波特沒有在開學後離開高錐克山谷,阿不思本該過問這個,但他沒有。一方面波特不願洩露自己任何情報,另一方面阿不思希望波特說自己是個孤兒的話是真的,說已接受過完整的教育的話也是真的。

他希望他留下來。

他讓波特住在阿利安娜空下的臥室,誰也沒有提時間的問題。有些時候他半夜從噩夢中驚醒,在屋子裡遊蕩,經過阿利安娜的臥室,可以聞到令人安心的澄澈香味,滲透木料,輕柔地給他一個擁抱。也許因為在夢中察覺到腳步聲,木床上傳來翻身的細微聲響。這讓他想起他的妹妹。他曾在與蓋勒特徹夜聊天之後翻窗子進來,聽到的也是這般貓一樣細小的動靜。不同的是,那時候他滿心警惕和倦怠,現在卻變成了某些溫柔平靜的情緒。

波特像不存在的造物主贈給他的第二個考驗。

如果第一個考驗是蓋勒特,考題是“什麼是世界上最重要的東西”,而阿不思答錯了,現在他正在回答的考題則是“你該怎麼對待你最重視的那些東西”。

波特本身就是題目的正確答案。

阿不思沒想到離開霍格沃茲以後需要學習的東西還有這麼多。如何照顧別人。如何建立責任感。如何去愛你的家人。如何剋制對權利的渴望。如何不讓慾望毀掉理智。甚至於如何做好一塊牛排,如何給憎恨你的弟弟寫一封信。

晚飯後波特會聽他念草稿,指出會惹阿不福思發火的字句。“因為我也是個處在叛逆期,容易發火的人。”波特說。

這沒有多少說服力。因為波特總是沉默而謹慎的。

有些時候波特甚至會很久不說一句話,這種情況會發生在他身上莫名其妙出現傷口之後。

第一次是在深秋,十一月末,阿不思從對角巷買了一批實驗材料回來,眼睜睜看見正在院子裡打掃落葉的波特,肩頭冒出大片血漬,一直染到襯衫領口。男孩震驚極了,臉色慘白,無論阿不思問什麼他都一個字也不回答。那是道像被號角劃開的豁口,阿不思只來得及扯開波特的衣領,波特就幻影移形了,晚上才回來,一言不發。

第二次是來年二月開春,阿不思發現波特脖子到臉頰上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