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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部分

轉眼天天慢慢變熱,通往靈泉寺的山路上野梔子花開遍,染浸滿山芳香。

呂秋明抱著盛滿父親骨灰的罈子穩穩跟在靈泉寺方丈身後,一路走來,方丈唸經誦佛,卻無法淨化呂秋明一身的陰鬱。

孫璟瑜和秋娘隨後前進,秋娘和李嫣然哭了一路,阮家老爺不時出言安慰。

“施主,令尊骨灰安在本寺,老衲每日為他誦經,不假時日,定能讓他安心轉生。”

呂秋明心中不以為然,面上客氣道:“有勞方丈,待三年後我會來取回骨灰送回家鄉。每逢初一十五,我會攜家人來上香。”

“恩,如此即可。施主且安心。”

呂秋明倒是真不多留念,對著父親的牌位和骨灰拜了拜,轉身便走。

十日前,阮老爺帶他們在京城郊外,荒山野嶺的地兒尋到一處孤墳,野草叢生,風碑斷裂,上頭模糊的字跡尚且能分辨出父親的名字。阮老爺說,十幾年前,呂父在一家客棧病逝,之後好心人將之安葬在此處,還立了墓碑。

呂秋明信了,一家人辛苦找去,隨後挖了墳,卻見墓裡連口棺材都沒,十幾年的風蝕蟲蛀,裹著屍體的草蓆子爛成粉末,暴露其中白骨森森。當時秋娘便嚎啕大哭。

一堆白骨而已,看不出模樣看不出身份,秋娘哭得傷心欲絕,呂秋明卻真的沒幾分傷心,看著那堆骨頭,是一日也不曾見過的父親?父親這詞很熟悉,卻又無比遙遠。他更多的難過是活生生的痛苦,他因為年幼無知而不曾記憶喪父的痛苦,但是姐姐卻知道,因為她知道,她親生體會過,所以所有傷心悲痛都被她一人承受。

而無知的他,其實很幸福。

沒有擁有過父愛,何談失去之痛。

還未懂事時母親去世,他卻依稀有些記憶,突然有一天就看不到母親了,那樣的失落,記憶猶新。

呂秋明說服秋娘,將父親的屍骨火化,請來靈泉寺的和尚相送極樂世界。

“恩人節哀。”阮老爺一直安慰。

呂秋明沉痛點頭:“如此我便了卻一個心願,這事多虧了阮兄。”

“恩人拜託的事阮某自當盡心盡力。”

呂秋明又說:“我爹離開京城的時候我才剛出生,對他一點記憶也沒有,此時談不上悲傷,只是看我阿姐傷心欲絕,我就難過。無論如何我會完成娘臨終的託付,也好讓我阿姐安心。”

“那是那是,令尊去世早,恩人想來這些年過得不容易。”

“是啊,我是阿姐養大的。”

從靈泉寺回去,半路阮老爺便轉向回家,分手後阮老爺鬆口氣,對身邊的老僕人說:“林叔,那呂秋明倒是個直腸子,有什麼說什麼,一點不掩飾。”

林叔點頭:“是啊,哪有兒子說父親死了卻不悲傷……大不孝。”

阮老爺聞言搖頭輕笑:“呵呵,孝道是孝道。他說的卻是實話,一日沒有見過的父親,談何父子感情?不過一個陌生人罷了,他如今辛苦找尋,不過是血緣親情牽絆,和他姐姐一樣傷心痛苦才叫奇怪。”

“這麼一說,呂秋明此人挺直爽……”

“是缺心眼吧?”

“……無論如何,此事已了,哎。”

“是啊,走,喝酒去。”

呂秋明等人沉默的走回韓家老宅子,秋娘一路哭泣不止,走著走著就沒了力氣,蹲在地上哀嚎。孫璟瑜和呂秋明趕忙去扶她,秋娘卻猛然推開兩人,蹲在草叢邊嘔吐不止。

“秋娘!”孫璟瑜驚嚇,秋娘搖搖欲墜的模樣實在讓人擔心。

呂秋明等著秋娘吐好了,便遞過帕子,而後嘆氣:“等下回屋裡我給阿姐瞧瞧。”

秋娘眼淚嘩啦的點頭,難受的搗住胸口,孫璟瑜扶著她道:“要不我揹你?”

秋娘搖頭,靠著孫璟瑜往家裡去,孫璟瑜嘆息:“你咋這麼多眼淚……哎……”

秋娘抽噎:“我爹連口棺材都沒有……你叫我怎麼不心寒……”父親在世時,好歹是個還算富有的少爺,不曾捱過餓,不曾穿過補丁,不曾為銀子發過愁,身前好遊山玩水,好結交朋友,為人和氣爽朗,對妻子溫柔,對女兒愛護,客死他鄉就算了,屍身還落得那般寒酸田地,十幾年,恐怕亦無人去墳上燒過一炷香。變成孤魂野鬼只能在荒野徘徊,秋娘一絲一毫都無法隱忍心中的悲痛。她一直道沒有父親的自己和弟弟辛苦,死後的父親何曾不是孤苦無依。

“我知道你難受,我心裡也不好過,但是你要注意身子,你這幾天瘦得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