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她們正說話;二門上婆子已帶著何氏走到房前,就叫到:“冬竹姑娘,丁何氏來了。”冬竹聽了,就走了出去,一手掀起門簾向外瞧了,見階下有一個小婦人低垂了頭站著,一眼看去只瞅見黑黢黢髮髻,瞧不清臉面。冬竹就笑道:“這位可是丁姨娘嫂子?奶奶說了,謝謝你記掛著,請進來罷。”
何氏聽說,忙答應了,依舊不敢抬頭,提裙上了石階,走進金氏房中,依著冬竹指引到了金氏臥房前,恭恭敬敬磕了個頭,道了萬福,賀了她生子之喜。冬竹又指了蘇氏道:“這位是姑奶奶。”何氏一樣道了萬福,又把帶來綵衣繡繃,捧了在手上,口上說:“奶奶,我們小門小戶,沒什麼眼力,只知道圖個顏色好看熱鬧,並不知道好歹,奶奶瞧著若是得用,給小少爺小姐穿了,那是我們福氣;奶奶瞧著若是不得用,那也是我們無福罷了。”繡雲過來接了,放在金氏床邊小機上。
金氏聽了何氏這些話,暗自點頭,便說請坐。何氏哪裡敢坐,讓了幾回,方小心翼翼坐了半個椅面,一邊偷眼去看金氏,見她臉上帶笑,略略安心,一轉眼又瞅見姑奶奶,臉上倒是不見喜怒,不由忐忑。
何氏如何知道蘇氏不快由來,只當著是自己賀喜來晚了,又想:這也怨不得姑奶奶動氣,如何就有孩子生了二十來天才來賀喜,倒真真是婆母失禮了。如今我也只得多說些好話罷了。想畢,就笑道:“奶奶這一回得了少爺小姐,我們這一縣人都跟著沾光。奶奶在家裡不知道,蘇員外為著奶奶生了嫡子,連著施了三日粥,那粥插了筷子都不倒,不知道,還當是飯煮爛了,那成想是粥呢。這都是託了奶奶福。”
何氏這番話一說,蘇氏臉上也有些活動,何氏見了,便又道:“小婦人小時候聽著街上說書先生說過,從前富貴人家得了孩子,三日洗兒時候,都要遍撒金錢,那有個名色,叫做‘洗兒錢’。別說是小婦人了,就是小婦人爹爹也沒見著這樣富貴景象,卻不想這回也給小婦人見著了,不瞞奶奶,小婦人爹爹也來搶了幾枚回去,說是,小少爺將來必是要中狀元,我們先沾沾狀元公喜氣。”
蘇氏聽到這裡,倒先笑了,金氏也笑道:“承你吉言,也謝謝你東西。丁姨娘在她自己屋呢,你們姑嫂難得見一回,就去同她說說話兒。”說了,就命秋月送了去,何氏聽了這話,便立起身告退,跟了秋月走了出去。
蘇氏見她走了,方向金氏笑道:“丁姨娘那樣糊塗混賬一個人,竟有這樣伶俐聰明嫂子,真真異數。嫂子你是那樣賢良一個人,但凡丁姨娘有她嫂子一半兒懂事,哪至於落到今兒這樣地步。”
金氏聽了何氏那些話,只是笑而不語,待聽了蘇氏這話,不由暗歎,到底是個直性子,哪些話兒該說哪些話兒不該說,竟是不知道,這話兒虧得在我跟前,我又熟知她脾性,換了個人聽了這話,怕不要疑心她話中意思暗含譏諷,明明是好意兒,竟也能說茬了。只是這也沒法同她解說,只是暗歎一聲,便尋個話兒來岔了開去。
又說何氏到了團圓兒房前,因她來前,只聽朱大娘說如今員外奶孃都不待見她,只當著日子怕是不好過呢,故此就留心著,等到了團圓兒房前一瞧,佈置竟同從前沒甚兩樣,就有些放心。
秋月道:“丁何氏,你站一站,我通傳一聲。”說了就走在團圓兒門前道:“丁姨娘,你嫂子來瞧你了。”她話音落了,裡頭卻沒人說話,秋月便道:“怕是去瞧大少爺了,你且等一等,我找了人去尋。”說話間就見團圓兒從屋裡搖搖擺擺出來,雲鬟半偏,衣衫微皺,顯是方才和衣而臥了,聽得秋月聲音才起來。
卻說團圓兒一手撐了門,斜著眼瞅了何氏一眼,因她記得平安洗三那日,何氏曾說,平安雖是她生終究要叫金氏母親,如今果然應驗,心上格外有氣,故此冷笑道:“嫂子是來瞧我笑話罷。”
何氏臉上就有些掛不住,強笑道:“姑奶奶近來可還好?我是來給奶奶磕頭道喜,我臨來前,祖母因許久沒見姑奶奶,掛念著,叫我來瞧瞧姑奶奶可好。”團圓兒聽了,便笑道:“原來你是來拍馬屁,可沒叫馬蹄子踹了罷。我也不勞你順道看看,你回去同我娘說,我這裡也不比從前了,沒錢打發人。”說了自己返身進去,何氏聽了團圓兒這話,臉上漲得紅了,本欲轉身回去,一想著朱大娘說起這個孫女時落淚,心上就不忍,只得忍氣跟了進去。
秋月見了她這樣,又聽了這話,不由微微皺眉,就喊素梅夏荷,那夏荷聽了秋月聲音,即羞且恨,就推頭疼不出去,素梅只得自己出來,見了秋月就笑道:“原來是秋月來了,這位是?”
秋月冷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