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身孕,大祭方勝,族人便傳來了喜訊,說是母親生下了姐姐。三日後,天帝御筆降下恩旨,姐姐合該是二十年後大祭的祭司。
歷來指定下一任祭司,不過是天降飛星一顆嵌入眉宇,仙官代筆擬定詔書一道,族人便能知曉了。況且祭司一向是由族中賢能所領,從沒有世襲的概念。天帝之尊賜字,到姐姐那裡還是頭一份。眾人都拿了漬得正好的楊梅酒去賀父母親殊榮,卻沒人曉得母親一個人背地裡流去多少眼淚。
姐姐終歸沒有叫父母親和族人失望。二十年前,姐姐披髮執槍走下白玉祭臺的時候,連著父親也忍不住老淚縱橫。隨後天帝親點了姐姐升上九天,做了神女。這一次,不光是我們的族人,風族內也起了騷動。再沒有大祭得勝就升上九天的,況且年紀不過二十,又是天帝的青眼。一般的人,修煉一生,求一個九天之上的小仙職,也多半隻落得個心魔無數跌落獨木橋的下場。族人都嘆,林宣小小年紀,竟然就白日飛昇了。
九重天的人,一向高高在上,九天玄鏡裡,他們凝視著我的一舉一動,我卻不能推斷出他們的一個表情。林宣只成了口耳相傳的傳奇,再也沒有後續的故事。父母親是寂寞的,卻也是甘心的。九天之上,只有金尊玉貴的日子,水族連續兩屆大祭獲勝,天帝賞下來的,除了食物寶器,還有風雨雷電四神掌管的四十年風調雨順。
姐姐飛昇四年後,母親生下了我。同樣是額間一顆飛星留下的硃砂痣,容貌十成像了姐姐。明晃晃的天旨一下,父母親臉上的喜色霎時間變成了蒼白。
我和姐姐也有一個明顯的不同,那就是我五歲時,天帝親自給我指派了師傅,就是云溪。云溪雖然來自九天,卻很有些不得志的樣子,氣息也沉悶。自從來了水族,他始終避開人倚坐在安排給他的清心閣,完全沒有要教我法術的意思。開始我們還猜測他是不是擺好了架勢演練好了表情等我們去三顧茅廬,後來才發現,別說三顧,三百顧也沒有用,我猜除非我們要去拆了他的房子,我們做什麼他都無動於衷。
到我六歲的時候,父親等不得了。本來我參加大祭的年紀就不足十七歲,再不學些本事,大祭之上哪裡還有命在。云溪不願教,就不必勉強他。他既然喜歡倚床坐著,大家湊點份子錢靠窗搭個排位把他供起來就行。姐姐那會兒都是父親教的,一樣本領也沒有落下。
誰知一日村外忽然大水瀰漫,族人都忙著搶收糧食,收拾器皿的時候,云溪竟在這百亂之中派人來找我,說要親自教我法術。
☆、水漲
我私心想來,云溪最後悔的事情應該就是收了我做徒弟。那天父親得到族人來報云溪要見我的訊息,高興得顧不上村外水漫金山的態勢,領我徑直去了清心閣。云溪自住進來,一直面帶病色,這天看起來卻透著激動的潮紅,目光從窗外收回來,那雙眸子還是一如往常的清冷,目光在我身上打了個轉,便對父親輕輕道:“無妨。林音就交給我吧。”
這是云溪來到族中六個月的第一次開口,嗓音略喑啞,卻很澄淨。他自窗外緩緩抽回手,手中是一根嫩綠的柳枝。
村外的湖泊被族人視為禁地,漲水更是聞所未聞的事情,不少族人私下談起來,總覺得這是天降異相,苦於不能探知是天界的紛爭還是九天之上對水族一族的告示。我卻默默地覺得,這些水大概就是云溪腦子裡進的,不然怎麼一流出來他就神志清醒了大半。我這麼想問題實在是因為,跟父親學了半年法術,我也很有自知之明,我的資質擺在這裡,到大祭之時,別說父親的一半,就是四分之一隻怕也不行。父親肯教我只因為他是我父親,云溪肯教我就很有些奇怪,唯一的解釋就是他腦子裡進的水太多,流出去了這麼多後,還很有些剩下。
雖然我叫云溪師傅,又時常把“老人家”三個字作為他的代號,但他無論外表還是實際,都是不老的。九天之上的仙神本來就長壽,況且人間一年天上一天,他在人間還很有些活頭,等到我七老八十,他估計還是這副黑髮皓齒雲淡風輕的模樣。除卻初來的半年他頹廢得很,後來的氣色倒一日好過一日,紫金冠束髮,月白的織錦長袍,英氣逼人,同時處得久了就能發現他還有愛護短和愛炸毛的脾氣。
不管怎麼說,云溪在漲水的異況過後精神好轉,性情也大為改觀。我原來很是擔心他始終神色鬱郁對健康有些妨害,等到他性情復又爽朗起來,我又對“禍害遺千年”的古訓有了新的認識。
然而到了我這裡,云溪愛護短和愛炸毛的脾氣就發生了輕微的矛盾。由於我實在比不上父親也比不得姐姐,云溪教我法術時往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