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面露和藹,微笑道,“都是故人,沈更衣這段時間無恙否?”
她的一句“故人,”分明蘊含了許多的意思,我心裡一凜,臉上不動聲色,“都是託太后的福,嬪妾很好。”
“很好就好,”她的笑裡似有譏諷,又似真的很真誠,“殿內人少空曠,太過冷清,沈更衣陪哀家進內室說話吧,”說完,她也不等我回話,徑直扶了宮人進了內室。
我心裡有瞬間的遲疑,今天她分明是故意要讓我看見昊兒,此時又單獨留我下來說話,這一切顯然和我之前所設想的有很大的不同,她想幹什麼?
然而形勢讓我亦只能跟進去,內室裡燃了兩盆銀炭,景德鎮的白瓷花瓶裡,有大捧的梅花,梅花的香氣清洌,被炭氣一烘,端的是滿室清香,太后已經脫下了外面的大衣裳,只著夾衣靠在貴妃榻上吸著水煙,見我進來頭也不抬,直到一袋水煙吸完了,她方才深深的吐一口氣,轉頭看我。
“一眨眼兒,已是快兩年了,日子過得真快啊,”她感嘆,“就連哀家的皇孫兒,如今也快滿週歲了呢。”
她直接將話題扯到了昊兒,我心內一緊,抬頭看時,太后亦正盯著我的臉,這一次,她沒有迴避我的眼神,我心裡突然覺得,在經歷了之前的那些事以後,我和她,原本已經不用再虛與委蛇了。
於是我乾脆將話挑了開來,“太后所言極是,時事無常,轉眼滄海桑田,若不是太后和皇上憐憫鴻恩,嬪妾墳頭上的草,此時也有太后的腰高了。”
太后見我居然將話挑得這樣明,她倒一楞,然而很快的,她就又平靜了,只笑了點頭,“只是哀家不知道,方才沈更衣親眼看見自己的兒子近在眼前卻不能親近,心裡是什麼樣的感覺?”
我點頭,“自然是百感交集,然而生死有命,就是這母子情緣,亦是老天爺註定,嬪妾雖然心中有感,亦僅僅只是感嘆罷了。”
“真的僅僅只是感嘆嗎?”太后像是聽了一句極好笑的話,“沈更衣何苦如此自抑,畢竟是你的兒子,你就應該想辦法奪回來才是。”
太后竟然說出這樣的話,我亦覺得吃驚,“嬪妾是罪妃,能得太后和皇上隆恩,恕嬪妾不死,嬪妾已是萬幸,不敢再有其他妄想。”
說這樣話時,我在心裡深恨,若不是你和靖海王互相勾結利用,逼得我母子分離,我們哪有今日,此時卻又來說這樣的話,真是滑稽。
可是恨的同時,我的心裡警鐘大響,太后不可能無緣無故的演這場戲來給我看,亦不可能無緣無故的同我說這樣的話,如今她更是將矛頭直指我的昊兒,她想幹什麼?
想來太后是看出了我眼中的戒備,她顯然也不想再和我繞圈子,道,“如果哀家說,你這不是妄想呢?”
說完,她的眼神咄咄逼人,直逼到我的面前。
我真的有點兒驚了,亦更是糊塗,於是索性不說話,直靜靜的等著,等她到底要說什麼?
太后微合了眼嘆了口氣,卻又將話題轉了開去,“不知道沈更衣有沒有聽說過,宮裡有一個小小的從五品小儀,短短几個月就連升四級,一下子升到了從三品的婕妤,成了娘娘了?”
我知道她說的是常珍珠,只是我亦不說話,只是依舊靜靜的看著她,等著她說下去,她見我沒有接下去的意思,停了停以後,又是一聲嘆息,“祖宗的家法規矩,如今已被破壞得殆盡,滿朝的文武都在看著皇上的笑話,唉,皇帝呀,他是越來越糊塗了。”
我已不能再保持沉默,於是垂首道,“皇上不管多大,在太后跟前,總是個孩子,他只是暫時的沉湎於婕妤娘娘,要不了多久,皇上就會明白太后的苦心,就會知道收斂的。”
太后卻搖頭,眼光銳利如刀的直刺過來,裡面分明有不掩飾的恨意,“哀家和皇帝原本母子情深,可是這幾年,他受了女色的迷湎,已經不將哀家的話放在心上了。”
我怎能不知道她有多恨我,她不掩飾,我也就不再掩飾,只將眼直直的對過去,“太后是說嬪妾麼?”用這樣的語氣對她,我是半點也不怕的,她恨我,我亦恨她,對於彼此心中的恨意,彼此心中皆都明瞭,所以我相信,她今日找我來,絕不僅僅會是為了讓我知道她對我的恨!
太后的臉色一冷,眼裡亦是多了幾分譏諷,“只是君恩向來淺薄,皇上再怎麼寵你,他的的心如今亦沒有半分在你身上了。”
我卻笑,“既如此,太后又為什麼要單獨召見嬪妾呢?”
太后沒有料到我淡定冷靜如斯,她沒有打擊到我,反被我將了一軍,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