撤了紙,墨婉又叫重新鋪一張好的,嘴裡似是自言自語,說:“胤禛。”定德驚奇道:“主子早知道了?”墨婉問:“知道什麼?”定德說:“內務府給小阿哥起的名字啊,就是胤禛,”又看了看身邊站著的梨香等人,說:“你們怎麼知道的?”墨婉一笑並未說話。
這些年,宮中誕子,再不是什麼稀奇的事了,又有大挑選秀,充盈後宮。皇帝封了靜言為德嬪,又封了宜嬪,榮嬪。
冬日晝短,墨婉依舊侍奉了太皇太后安置,方回了耳房。剛一坐定,卻聽門響,瑾玉去開門,見是太皇太后跟前伺候的小宮女,便請她進來,那宮女卻說:“不進去了,是蘇麻姑姑叫我送字來給雲常在,蘇麻姑姑說,雲常在喜歡寫字,便送一幅字來,閒下來的時候也可以練字打發時間。”說完便將辮子一甩,轉身跑遠了。
墨婉本已躺下,聽見動靜起身問:“是誰?”瑾玉回:“是太皇太后跟前的蕊兒,說是蘇麻嬤嬤叫她送來一幅字。”墨婉下地,梨香忙為她披了白狐腋的比肩夾,接過字,展開來,梨香問:“主子,這寫的什麼?”墨婉一笑,說:“上面的兩個字是‘捨得’”梨香又問:“蘇嬤嬤送這麼兩個字做什麼?古古怪怪的。”墨婉將字鋪在案几上,說:“這哪裡是蘇嬤嬤送的,想必是太皇太后送的。”梨香不解,問:“太皇太后送這個幹什麼?”墨婉將字看了又看,說:“太皇太后叫我寫這兩個字,我便寫
這兩個字吧。”
墨婉像著了魔一樣,一遍一遍的寫著這麼兩個字,直寫到梨香嚷:“如今這兩個字就是燒成灰,我也認得了,捨得,捨得,太皇太后到底叫主子捨得什麼啊?”墨婉將筆輕輕放下,說:“捨得,捨得,有舍才會有得。”梨香皺眉:“舍什麼?得什麼?”
墨婉搖頭說:“我也不知道,只是人生在世,沒有十全十美,總要有所取捨,就是這個意思了。”梨香恍然大悟:“太皇太后是叫主子把皇上舍了吧?”墨婉大笑:“你倒挺會猜的。”梨香歪頭:“這不明擺著嗎,就是看萬歲爺前些年寵著主子了,如今見也不讓見,牌子也不叫翻,在這寡婦院裡守活寡。”瑾玉伸手捂上梨香的嘴,說:“你這口沒遮攔的毛病什麼時候能改改?這話能隨便說,腦袋不要了?”梨香哼了一聲,不在言語。
待至歇了午覺,墨婉正欲往正殿去,卻見一個小太監急匆匆往耳房來,遠遠見著墨婉,便打了個千,說:“小的見過雲主子,蘇嬤嬤叫小的來傳話,今兒下午常在不必去伺候了。”
墨婉不解,問:“蘇嬤嬤沒說為什麼?”小太監說:“我只知道這個時候太皇太后正生氣呢,蘇嬤嬤便叫小的來告訴常在一聲,不必去伺候了。”墨婉覺得奇怪,本想再問,那小太監卻已經轉身離開了。
太皇太后一向寬和,今日動怒墨婉雖未在近前,卻也猜到情形。下晚的時候,慈寧宮裡的人個個謹小慎微,但怕遷怒自己。
墨婉只等著皇帝來請安,等到太皇太后安置了,也沒等來。心中不免惴惴,不知是聖體違和,還是政事纏身,又默默算來,三藩這仗打的也差不多了,真不知道是什麼事,耽誤了請安。
☆、九十六、宜嬪來請安
夜晚寂靜無聲;一點風絲也沒有,透過幔帳的縫隙;看到瑾玉已經睡的熟了,沉穩又熟悉的鼻息聲叫墨婉惴惴的心有了些許安寧。窗欞上裱糊的綃紗已經微微泛出亮白的光;初冬,夜越來越長;可終究天還是快亮了。
皇帝已經一連四日未曾來過請安。
墨婉已經不知道自己這樣仰臥了多久;一動不動;即使閉著眼睛,也能感到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就像身上流淌的血液;一厘一寸穿過血脈;從未停息。她一夜未睡,卻不再像以往一樣輾轉反側,她不想讓瑾玉擔心,在這偌大的宮殿裡,除了他,便只有瑾玉幾個叫她覺得踏實,像是隔世親人。
這一年的雪來的分外遲,將盡新年,方下了一場,不大的雪直下了一夜,也未能將延禧宮院子裡的青石地面遮嚴實。
天還未大亮,小蘇拉已經開始打掃院子,宜主子向來行事利落,眼裡容不得半點沙子,如今又晉了嬪位,下人們做起事來更上了份心。宜嬪起床梳洗,待推門出來的時候,院子裡的雪已經打掃得乾乾淨淨的了,唯有翼簷上的片片白色讓她知道昨夜裡是下了雪。
日頭極好,照在簷下的五彩斗拱上,把那斗拱上的和璽彩畫映襯的極豔麗,殿前的月臺上兩個小蘇拉仍舊拿著拿著掃把仔細的掃著。雪後雖晴空,天氣卻分外冷了,宜嬪伸手將秋板貂鼠的昭君套向下拉了拉就要出門,宮女雲芝取了手爐,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