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向來愛玩,你不用放在心上。”
珠錦連忙瞪眼道:“誰說是玩來著,你們不準小氣了,否則坊主回來……”紗麟插嘴:“給我抓著了——你就是想討師父歡心呢。小師妹的見面禮我們一早預備了,只想在師父正式收徒時送。”珠錦道:“你捨得花錢就好。”她們兩人一來一去鬥嘴,側側挽了笑容想,以後的日子怕是很難冷清了。
仙織拍手笑道:“好啦,你們安靜些,別嚇到了側側。嗯,你帶了親手繡的龍袍,是麼?”綺玉忙從包袱裡取出,側側嬌俏的面上微紅,見她將整件寶光蘊聚的龍袍抖開,灑金揮彩,瀉出一地的迷離光焰。
眾人都不做聲,紗麟和珠錦拈起衣角檢視針腳,另幾個只是注目瑰紫嬌黃的繡線,一雙雙鳳眼裡瞧不出深淺。
夜笳點頭示意綺玉,“收好了,等坊主回來看過。”又對眾人道,“回去忙吧,再一陣貴妃的誕辰就到了,沒辰光再耽擱。”仙織見她冷了臉不肯評點,便沒有多話,向側側打了個招呼,拉過瑤世一齊去了。紗麟和珠錦朝側側讚許地一笑,也自離開,餘下夜笳和綺玉兩人。
“側側新來,六妹你多照應,儘快帶她去各房認個人,要手下人知道她是誰。”
“是,廂房早已備好,只不知……”
“她這個七妹有何差事,等坊主回來後定奪。”夜笳一眼看出綺玉的心思,淡然說道,“這幾日你的活最繁忙,早早領側側走完了就好,別太累著。”
綺玉拉了側側告退。側側回想夜笳的神情,頗有些惴惴不安,她辨不出那無動於衷的表情背後,是否有一絲認同。不想讓綺玉看出自己的心思,她揚起臉笑道:“敢問六姐,幾位師姐平素裡忙些什麼?”
“唔,我們五人分工不一,各管著三百多號人。凡浴蠶喂蠶、分箔採桑,以及擇繭繅絲諸事,由我調配管束,提花織造則是珠錦掌控,刺繡繪樣由瑤世分配人手,剪裁鑲補是紗麟負責,至於諸色染料,一併交給二師姐仙織。”
“那大師姐夜笳她……”
“她的事最為繁雜,既要承接宮中和民間的生意,又要約束百餘名畫工,還要收驗我們所出的貨。這些事本該由坊主和她共同看管,只是坊主最愛改造織機和新創技法,文繡坊的瑣事一律推給了大師姐。我們說她名字裡有個‘夜’字,就不得不沒日沒夜地辛苦趕工,唉。”綺玉無奈地嘆氣,一千八百多人的繡坊竟整日忙得不可開交,也不知前世是否如春蠶,到死方能絲盡。
側側沉默了一陣。她從未想到織繡要牽扯千百人協力完成,如她棄而不用的那臺複雜織機一般,自幼熟稔的技藝突然變成她從未見過的龐然大物,令她心有隱憂。師姐們的勤勉亦讓她汗顏,做好自己的本分已是不易,若真像她們一般,領了一眾女工協作,她不知能否勝任。
“莫要擔心,你的確天賦極佳,聰穎靈慧。”綺玉寬慰地望著她,“那件龍袍繡得很好,師姐們口上沒說,心裡已經認同了。只不過她們眼界甚高,想讓她們贊你一句,還須多加努力才好。”
側側朝綺玉深深一拜,她輕輕一句鼓勵有撥雲見日之感,心頭重壓輕了許多。
文繡坊以前後九堂為中軸線,由穿廊綿連相接,左右分佈各間作坊及居室、書房、花廳、廚房等建築,四周則有溪水相繞,動靜有致。屋宇皆用杉木建造,庭院內遍植松楠樟檜,蓊然秀鬱,四時如春。
綺玉將側側帶到各間作坊中,讓她見過織工、繡工、縫工、染工等頭目,一群姑娘婦人圍了她打量說笑,直至綺玉捧出那件龍袍,她們才收了眼中小覷之意,聲音安靜不少。
各房裡走過一圈,側側只覺翠綃紅羅,滿目衣錦。但見金梭織成日月,纖指翻轉針線,七彩霞,千萬色,裁就眼前一生花。
側側雙腿痠軟,身心俱疲,綺玉瞧了便道:“再帶你去兩個好地方,你見了準有精神。”
側側聞言精神一振,隨她穿廊入院,看了滿目的繽紛花草,靜影浮光,走到一間大屋前。推門進去,一地錦繡如春風撲面,醉紅疏翠恣意流淌。
“這間庫房裡天下各種料子應有盡有,你有暇就過來看看。”綺玉一眼收盡側側的驚喜,側身讓過一邊。
側側迅速掃了幾眼,見有雪色的魚凍布、細滑的雷葛、黃白的蕉布、純黑的木棉等,都是少見的布料,喜道:“這些從哪裡蒐羅的?竟比我家齊全了百倍。”
綺玉笑道:“除了坊主從各地尋來的,還有不少是宮裡御賜,很多原是貢品,千金難得。”
側側不再說話,手撫了一匹匹綾羅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