害兄弟間的情誼。”這個深沉而威嚴,又令人捉摸不透的中年人,不免也露出了少許疲憊,“不要以為這是在唱高調……你們的大伯、二伯雖然回到東北居住,但和我時常互通訊息,兄弟之情,並未減色。我們一家五兄弟,還是和五個指頭一樣,都連著你們祖母的心。”
若良國公所言為真,相比之下,這一代的四兄弟就減色不少了。良國公望了權仲白一眼,語調更嚴肅了。“釀成今天這一局面,固然是你愛走極端,遇事只想著歪門邪道,以為陰謀手段,可以解決一切。但也是因為你二哥有這個能耐壓過眾兄弟,卻一心逃避這個責任,鬧得兄弟間互相猜疑,也讓我們做家長的大費苦心,無形間,便耽誤了你。讓你的期待落了空處,就這一點來說,家裡是對不起你。”
“但即便如此,你的種種作為,可稱上草菅人命。不把外人的命當命,也就罷了,家裡人的命你也不當回事——”
良國公話才說到這兒,權季青忽道,“何止家裡人,連我自己的命,我都不大當回事。”
那個溫良而誠懇的權季青,不知何時,已經消散在了良國公的敘述裡,此時的權季青,比較貼近蕙娘記憶裡的小瘋子了,他的瘋狂顯得如此張揚、如此尖銳,但也就因為它的張揚而尖銳,又透著這如此的輕浮,往往令人有所輕視。這個權季青,從來都把他的任性擺到面上,此時亦不例外,除了任性以外,還透著深深的玩世不恭。他望著良國公的眼神,不屈中隱隱帶了憤怒,一字一句,似乎都務求淬出鋒銳,“這不就是您教我的麼,要算計別人的性命,就不能把自己的性命放在心上。任何人的命都是一條命,從算了第一條命開始,我的命,我也就不當做是命了。我過的就是這樣的日子——也是您養出來的,您縱出來的,連我的命我都無所謂了,家裡人的命對我而言,又有什麼不同?”
良國公不禁一手扶額,半晌都沒有說話。權夫人低聲道,“權季青!”
她話裡蘊含著的一股力量,使權季青又低下了他高揚的頭顱,太夫人便接過了話頭,威嚴地道,“天倫天倫,你不要命那是你的事,你孃的命,你如何說害就害了?今日之事,你找一萬條道理出來,亦難以辯得清白,更別說你二嫂和你之間,還有一場害命不成的恩怨。”
她衝蕙娘微微一頷首,便道,“私下處死你,那就是和你一樣沒有人倫了。你死罪可免,但活罪難逃。我們會和族長溝通,把你打發到漠河去,那裡四周千里都是凍土,日子不大好過。有寧古塔將軍的照料,你死不了,卻也別再想跑了。在寧古塔好生修身養性,二十年後,會有人來檢視你,若你是真改了,還能回到族裡生活,若改不了,你還有十年,屆時若再不成,這一輩子,你就在寧古塔好好地過吧。”
漠河幾乎是貼著俄羅斯的邊境線了,那裡再往北走,是大片大片的凍原,不論冬夏都很難活人,往南也要走很長的路程,才能見到人家,並且路就那麼一條,要把權季青控制起來,簡直是輕而易舉,就是任他去跑,他也跑不了多遠,只能在官道上行走。一旦偏離了道路,恐怕就要永遠地迷失在白山黑水之間了。良國公道,“嘿,你對我這個父親無情無義,我這個父親,還是要點你一句,漠河四周能住人的地方不多,你也別想著要跑了,老實住吧。就算你能跑到有人家的地兒,那兒的人家,和寧古塔將軍營也都是有聯絡的,要把你起出來,輕而易舉。”
這一番話,更多的還是說給二房聽的,良國公看了蕙娘、權仲白一眼,權仲白微微點了點頭,蕙娘心中覺得有些不穩,但卻也未多說什麼,算是來了個預設。良國公便續道,“在漠河,你也不用受什麼苦,家裡陸續都會給你捎點東西,服侍的人也不會少你的。你就多看點書,陶冶陶冶情操,多想想自己都錯在了什麼地方吧。”
權季青還想再說什麼,權夫人望著他只是搖頭,他便又閉了嘴。良國公喝道,“雲管事,把他押到西三院去,門上掛鎖,明日便打發人,送他上路吧!”
雲管事自然尊奉如儀,道了聲,“四少爺,請。”便把權季青扶了起來,在鐵鏈叮噹聲中,走向了屋門。
行到門口時,權季青忽然止了步,他掙扎著扭過頭來,他未看向任何人,只瞅著權夫人的方向,神色複雜,輕輕地喊了一聲‘娘’,似乎還要再說什麼,被雲管事一拽,這話也就斷在了口中,未能說完。
權夫人就是城府功夫再深,至此也要崩落,她搖了搖頭,一手搗著胸,熱淚滾滾地流了下來。眾人面面相覷,竟無一人上前安慰,權仲白和蕙娘是沒這個立場,良國公和太夫人,卻不知為何,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