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這個問題似乎是無解的,沒有人能給她解答,唯一能夠給她答案的人已經死了好幾百年了。不過沒有答案也沒關係,順其自然不就很好嗎?她抬手接住落到掌心的花瓣,放到鼻尖一嗅,味道很清新自然。
紫樞忽然想起她的某一任劍主,名字她已然忘記,姓謝姓桓均是小事,重要的是他是武將同時卻又滿腹風雅,百年前的某個寒冬,他也是攜了她山上去賞梅,隨後舞了劍。她激落了多少花朵,挑起了多少花瓣,多少落雪蓋住了她身上總也藏不住的血腥味。紫樞覺得胸中微微一痛,不由得皺起了眉,手下一用力,只聽咔嗒一聲,不小心便折了一根梅枝。
樹枝在手心硌著倒不覺得有什麼不適,紫樞卻看著它有些出神。幾朵梅花點綴在這根姿態奇特的梅枝上,讓她覺得這像絕了素衣的仕女,鬢角一朵梅花,婷婷又可心。這梅枝被她折下來,除了這麼賞玩一下,似乎是沒什麼用了。她盯著它,似乎想要它再開出幾朵花來。
“折梅逢驛使,寄與隴頭人。江南無所有,聊贈一枝春。”幽幽地傳來唸誦的聲音,紫樞低頭一看,葉英來到了這邊,一手扶著梅枝,一手抱著輕劍,為了免得錯落的枝丫弄亂了頭髮,他微微偏著頭,然而眼神卻不偏不倚地落到她的身上。
紫樞看了他一會兒,微微一笑:“我記得很久以前,我的確是在北國的戰場上收到過一枝江南的梅花,當然,並不是予我的,而是予我那時的主人。”紫樞從前很少回憶以前的事情,她是劍魂,為別人存在了幾百年,現在猛然為自己而存在著,無聊之餘也只能回憶一下了。
葉英的臉上並沒有什麼反應,然而紫樞卻從樹上跳下來,自顧自地說著:“我應該見過這枝梅花的主人,她跳的舞很好看,人,應該也長得很好看。她的身上總是有淡淡的香味,同我這一身血腥味是完全不一樣的……出征之前她跳了舞,袖子拂過劍身,帶起了好聞的味道……就像這樣。”
紫樞抬了抬手臂,帶起了一樹的梅花搖曳,然後她閉上眼睛,轉了個圈。“很漂亮的舞,可惜我再也沒能看過。”
她是一把劍,不會跳舞,至多,她也只能舞劍而已。抽出葉英手中的劍,輕輕地抬腳一跳,躍到樹枝間,輕盈地將劍一送,挑起一朵梅花在劍尖。
葉英仰頭看著她,忽然想起了另外一首詩——昔有佳人公孫氏,一舞劍器動四方。公孫大娘當年劍舞怕是沒有這真正的舞劍看起來有風骨。只見她足尖點在樹梢,輕若飄絮,身體在半空中輾轉騰落,劍招飄散,落英千萬,好似在千軍萬馬中來去自如,那種瀟灑而乾淨利落的氣勢很讓人動容。
一套劍法下來,她最後收勢,靜靜地立在那裡垂首看著這片梅林,又彷彿融入了這片梅花海中,同剛才矯若遊龍的氣勢完全相反,動靜自如,如臻化境。
葉英看著走近的她,抬起手來輕輕地拍了兩下。
紫樞微微偏著頭,把劍遞迴給他:“它是把好劍。”
葉英接過,被她握了好久的劍柄依舊是冰冷的。他將它放回劍鞘,微微揚唇:“的確如此。不過,你也很厲害。”
“因為我很瞭解它啊,我本就是一把劍。”
“在此之前,你曾經是人吧?”
紫樞抬手撫過額角,把垂落的髮絲撥回耳後:“不過……那已經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還是人的時候,又是怎樣的生活呢?是同現在一樣閒來無事便在梅樹下舞劍品茶還是在曾經的荒蕪大地上奮力地生存?可無論以往是如何,她都已經變成了劍魂。她親身投爐,在烈火中與劍相融,在那之前,不過是一片黑暗。永夜後是黎明,任誰都會去在意那片熹微的黎明,而非永夜裡到底有些什麼。
作者有話要說: 果然評論是更文的動力啊嚶嚶嚶,戰線長到快一個月的期中考期間碼字真的好麼┭┮﹏┭┮
☆、溯洄從之
九
“公主……”
“匈奴人來啦!”
“快逃啊!”
周遭是明明滅滅的光景,恢弘的宮室在狼煙烽火的背景下逐漸地坍塌,穿著各式衣服的宮女、內監、侍衛都在倉惶逃竄,沒有一個人敢拿起刀槍劍戟與那群殘暴的人背水一戰。身著華麗宮服的年輕女子站在正殿高高的臺階上注視著遠處,她手裡握著一把寒光閃閃的劍,她的身後,那座恢弘的宮殿門口,一個與她看起來差不多年輕的男子驚恐地注視著她。
“皇妹!”
“皇兄,錦繡江山百年社稷豈能落入一群野人之手!”
潮水般的雜兵已經湧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