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覺得有些疲憊?那萬歲爺便好好休息罷。其餘諸事都不必擔憂,政事有內閣和司禮監,宮務有我呢。”
“睡了這麼久,哪裡還能睡得著?”朱佑樘無奈而笑,注視著他的皇后,“倒是你,忙了一整天,也該歇息了。”
“……我不累,也不困。”張清皎回道。儘管皇帝陛下瞧著像是恢復得不錯,但她到底仍有些放心不下。就當做是侍疾,熬一晚上應當也無妨。畢竟她年輕著呢,偶爾任『性』一回,對身體應該不會有什麼妨礙。
朱佑樘略作思索,搖首道:“便是不累也不困,也須得好好歇息。如果我痊癒了,你卻倒下了,那便有些得不償失了。”說著,他便將肖尚宮與沈尚儀喚了過來:“扶著皇后回坤寧宮,伺候她好好歇息。”
張清皎無法推卻他的關懷之意,只得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
************
等到皇后娘娘沐浴更衣完畢,已經是三更時分了。
張清皎倚坐在引枕上,透過窗戶遠遠地望著燈火依舊的乾清宮,雲安給她細細地擦乾頭髮。好不容易將頭髮上的溼氣擦乾了,一眾女官宮女等正要按照慣例告退,卻聽皇后娘娘忽然道:“擺駕乾清宮。”
“……”肖女官滿臉都是無奈,“娘娘,都已經半夜了,萬歲爺應該已經入睡了。若是他知道娘娘不好好安睡,反倒又去乾清宮守著他,心裡定然會疼惜娘娘的。”
“我還是有些不放心,想去守著他、照顧他。只要明早在他醒來之前回到坤寧宮,你們都不提,他便不會知道我曾經去過。”張清皎已經下定決心,立即吩咐雲安給她準備常服,“你們都退下罷,只需雲安隨我去就是。”
“娘娘三思。若是熬壞了身子,傷的不僅僅是娘娘,更是萬歲爺啊。”沈尚儀也勸道,“萬歲爺的症狀已經緩解了不少,今兒下午不是睡得好好的麼?臣以為,娘娘明日一早再去乾清宮探望也不遲。”
“我心意已決,你們不必再勸了。”張清皎淡淡地道,穿上常服,鬆鬆地挽起長髮,轉身便往外行去。肖尚宮與沈尚儀都已經深知她的『性』情,只得嘆口氣不再多言,卻也並未如她所說的那般退下,而是緊緊地跟在她身後。
就在此時,已經當了許久的隱形人的曾女官終是不甘寂寞地跳了出來,橫了一眼不好好履行職責的沈尚儀,高聲道:“娘娘!按照咱們宮裡的規矩,在宮門已經落鑰之後,不得擅自出入!乾清宮更是宮中的重地,沒有萬歲爺的傳召,任何后妃都不得擅自闖入!娘娘出坤寧宮還算是小事,若是擅闖了乾清宮,那可是一等一的大事啊!萬一傳到太皇太后娘娘與太后娘娘那裡……”
“我何時說要‘擅闖’乾清宮了?”張清皎瞥了她一眼,“難不成,宮規裡提過,皇后不能去照顧皇帝,不能給皇帝侍疾不成?侍疾還分甚麼日夜,分甚麼時辰?不是應該日以繼夜都在乾清宮裡候著麼?”
聽了她的話,曾女官已是目瞪口呆。她哪裡能想到,皇后娘娘竟然拿出了“侍疾”作為藉口。可皇帝陛下眼下的病情,遠遠未到侍疾的程度罷。於是她只得趕緊接道:“娘娘不可衝動啊!萬歲爺不過是小症候,哪裡就需要侍疾了?如果太皇太后娘娘和太后娘娘知道了,於娘娘的聲名不利啊……”
“誰說小症候便不需要侍疾?宮規裡哪一條這麼說了?”張清皎眯了眯眼,淡淡地勾起唇,“我去給萬歲爺侍疾,那條宮規不許了?究竟違反了宮裡的甚麼規矩?”
曾女官還待再言,便見皇后娘娘微微抬起下頜,冷冷地道:“別說宮規裡從未提過了,就算是宮規裡說了,我也能改掉。你記住,以後再也別用這種細枝末節的小事耽誤我的時間,否則——按你的年紀,也該好好養老了。”
曾女官愣住了,呆呆地望著眼前的皇后娘娘,嘴唇抖了抖,情不自禁地顫顫巍巍退後一步。她尚是頭一回意識到,這位年輕的皇后娘娘渾身上下所帶著的威勢,絲毫不比當年囂張跋扈的萬貴妃弱。以前不過是她因著身份,不與她計較而已。若是真惹惱了她,遠在仁壽宮的人脈幫不了她,太皇太后護不住她……誰都不會在意她。
皇后娘娘經過她身側,連眼角餘光都懶怠留給她,徑直便走出了坤寧宮,向著乾清宮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