掀到包頂上去,蒙古包八面通風,像一個涼亭,又像一個碩大的鳥籠。在包裡他可以一邊看書,時不時向外張望照看小狼,只是猶豫著不知道該不該幫幫它。草原狼從來不懼怕惡劣天氣,那些受不了嚴寒酷熱的狼,會被草原無情淘汰,能在草原生存下來的都是硬骨鐵漢。可是,如果天氣太熱,草原狼也會躲到陰涼的山岩後面的。陳陣聽畢利格老人說,夏天放羊遇到涼快的地方,別馬上讓羊停下來乘涼,人先要過去看看草叢裡有沒有狼“打埋伏”。
陳陣不知道該如何幫小狼降溫解暑,他打算先觀察狼的耐熱力究竟有多強。吹進蒙古包裡的風也開始變熱,盆地草場裡的牛群全不吃草了,都臥在河邊的泥塘裡。遠處的羊群,大多臥在迎風山口處午睡。山頂上,出現了一頂頂的三角白“帳篷”。羊倌們熱得受不了了,就把套馬杆斜插在旱獺洞裡,再脫下白單袍把領口拴在杆上,用石頭壓住兩邊拖地的衣角,就能搭出一頂臨時遮陽帳篷來。陳陣在裡面乘過涼,很管用。帳篷裡往往是兩個羊倌,一人午睡,一人照看兩群羊。三角白帳篷只有在草原最熱的時候才會出現。陳陣漸漸坐不住了。
小狼已被曬得焦躁不安,站也不是,臥也不是。沙地冒出水波似的熱氣,小狼的四個小爪子被燙得不停地倒換,它東張西望到處尋找小狗們,看到一條小狗躲在牛車的陰影下,它更是氣急敗壞地掙鐵鏈。陳陣趕緊出了包,他擔心再這麼曝曬下去,小狼真成了糖炒栗子,萬一中暑,場裡的獸醫決不會給狼治病的。怎麼辦?草原風大,只有雨衣,沒有傘,不可能給小狼打一把遮陽傘。那麼推一輛牛車來讓小狼躺到牛車下?但牛車的結構太複雜,弄不好,小狼脖子上的鐵鏈會被軲轆纏住,把小狼勒死。最好是給小狼搭一個羊倌那樣的三角遮陽帳篷,可他又不敢。所有野外的人畜都幹曬著,有人竟為狼搭涼棚,這是什麼“階級感情”?那樣全隊反對養狼的牧民和知青就該有話說了。這一段大家都忙,幾乎都已忘掉了小狼,偷養小狼不可張揚,陳陣再不能做出提醒人家記起小狼的事情。
陳陣從水車木桶裡舀了半盆清水,端到小狼面前,小狼一頭扎進盆裡,一口氣把水舔喝光。然後竟然迅速鑽到陳陣身體的陰影裡,來躲避毒日。它像個可憐的孤兒,苦苦按住他的腳,不讓他走。陳陣站了一會兒,馬上就感到脖子後面扎扎地疼,再不離開就要被曬爆皮。他只好退出狼圈,打了半桶水潑在狼圈裡,沙地冒出揭屜蒸籠般的蒸氣來。小狼立即發現地面溫度降了不少,馬上就躺下來休息,它已經一連站了好幾個小時了。可是,不一會兒沙地就被曬乾,小狼又被烤得團團轉。陳陣再沒有辦法了,他不可能連連給它潑水,就算能,那麼輪到他放羊外出時怎麼辦?
陳陣進了包,看不下書去,他開始擔心小狼曬病、曬瘦,甚至曬死。他沒想到,拴養小狼保證了人畜的安全,卻保證不了小狼的生命安全。要是在定居點,把小狼養在圈裡,至少還可以得到一面牆的陰影。難道在原始遊牧的條件下真不能養狼?連畢利格老人也不知道如何養狼,他沒有一點經驗可以借鑑。
陳陣始終盯著小狼,苦思苦想,卻仍是一籌莫展。
小狼繼續在狼圈裡轉,它的腦子好像也在不停地轉,轉著轉著,它似乎發現了狼圈外的草地,要比圈內的沙地溫度低很多。小狼偏著身子,用後腿踩了幾腳草地,大概不怎麼燙,小狼馬上就把整個身體躺到圈外的草地上去了,只把頭和脖子留在圈內的燙沙上。鐵鏈被小狼拽得筆直,它終於可以伸長著脖子休息了。雖然小狼還在曝曬之中,但卻大大地減少了身子下的烘烤。陳陣高興得真想親小狼一口,小狼這個絕頂聰明的行為,給了陳陣一線希望。他也總算想出了一個辦法,等到天更熱的時候,他就隔些日子給小狼換一個有草的狼圈,只要狼圈裡又快被踩成了沙地,就馬上挪地方。陳陣在心中嘆道,狼的生存能力總是超出人的想象,連沒娘帶領的小狼,天生都會自己解決困難,就更不要說那些集體行動的狼群了。陳陣半躺在被捲上開始看書。
蒙古包外響起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兩匹快馬卷著沙塵,順著門前20多米遠的車道急奔。陳陣以為這只是過路馬倌,沒太注意是誰。沒想到,兩匹馬跑近蒙古包的時候,突然急拐彎,離開車道朝小狼衝去,小狼立即驚起後退,繃直了鐵鏈。前面那個人,用套馬杆一杆子就套住了小狼的頭,又爆發性地狠命一拽,把小狼拽得飛了起來。這一杆力量之大,下手之狠,完全是為了要小狼的命,恨不得藉著鐵鏈的拉勁,一下子就把小狼的脖子拽斷。小狼剛剛噗地摔在地上,後面那個人又用套馬杆的套繩,狠狠地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