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居正頗為賞識地點點頭:“不錯,說下去。”
“開海通商,徵南洋,徵東洋,販香料白銀,哪一樣都是賣命的買賣,卻也足夠讓人一夜暴富。在這之前,除我大明科舉外,是不存在魚躍龍門的。而楊長帆開了這個先例,即便身無分文,隻字不識的農漢,去了苔灣,亦可發家致富。楊長帆所謂的‘富貴在爭’,無非及時激發和滿足人們的貪慾,而非老老實實耕田種地讀書。”
楊長貴見二人聽得入神,這便飲了口茶繼續說道:“通常,貪慾都代表著危險,出海為寇的確收益巨大,但同時也充滿風險。可苔灣不同,在楊長帆的統治之下,無論行商做工,幾乎沒有任何風險,與夷人幾番交戰又都大勝而歸,貧民爭相去投,也是無可避免的事情。”
“言之有理。”裕王托腮點頭,“之前叔大還有一個問題,為何東南欠收?”
楊長貴尷尬笑道:“我家從前便是地主,最清楚田地裡的心思。若是有一年年景不好,莊稼欠收,幾個地主都會商量著,一起拖糧,你單獨一個人少繳糧,必會被定罪,但若一個村,一個縣通通哀求少繳,府裡也沒有辦法,只好啟奏朝廷,今年就是風不調雨不順,莊稼收成就是少。”
“哦?”裕王驚道,“今年東南有災麼?”
張居正大笑道:“大大的好年,風調雨順!”
“那為何這般?不怕死麼?”
“佃戶逃亡,有的田欠收,有的村成為荒村可能是真的,但的確如張司業所說,不該波及三大省才對。怕是有地主牽了個頭,藉著這勢頭告急哭窮,若是嚴查定罪下去,該是能追繳回來。”
“話是對的,只是不僅如此。”張居正抿嘴道,“苔灣連年征戰、航海,雖也產糧,但畢竟本島田少,依然免不了從東南買。無論商人農戶都清楚,糧食賣給苔灣比本地消化要划算,就此藉著逃民的勢頭,鋌而走險,聯合欠繳,該是如此。至於東南如今國窮民富的局面,亦是如此。”
“原來如此!”裕王如夢初醒,雙掌一擊,“如此看來,東南嚴政杜絕走私,嚴追糧款,是對的了!”
張居正長舒一口氣:“談不上對,也說不上錯。”
“何出此言?”
“嚴政,嚴政……”張居正抿嘴道,“已經放開寬政過了,再也嚴不起來了。至於那些有能力主持嚴政的官員,早已被商賈豪族打走,眼下的局面,官府就清白麼?”
“張司業的意思是……”楊長貴冷靜問道,“嚴政根本成不了?”
張居正輕笑道:“這是你說的,可不是我說的啊。”
“……”(未完待續。)
277 再出師
夜色漸深,楊府後庭靜悄悄的,楊長帆秉燭漫步,他知道真正的考驗已經來臨。
徽王府在這個世界上,從沒有什麼真正的朋友。
西邊,明廷嚴政即將實施,結果難料。
南邊與葡萄牙脆弱的協議已經到期,他已經看到了龐大的東印度艦隊再次集結,印度人顯然沒給他們造成太多的麻煩。
至於東邊的協議就更加岌岌可危了,一支由上百艘戰艦組成的西班牙艦隊繞過南美,集結在秘魯,不用想也知道他們的打算。
葡西“兩大牙”之間,相愛相殺百年,在這樣的局面下清楚本是同根生的道理,同仇敵愾,在同一時刻組織強大的反擊。而嘉靖顯然不認楊長帆這個同胞,當然,楊長帆也從沒有真正尊重過這位皇帝。
徽王府勢頭大起,叱吒三海,同時也三面受敵,這一次敵人不會給楊長帆各個擊破的機會,楊長帆必須同時面對西班牙與葡萄牙兩大海洋帝國的主力艦隊。
南洋是利益的根本,美洲是未來的希望,他哪個都不願丟。
如此整齊、大規模的艦隊集結,對方顯然也不接受投降以外的談判。
前有夷人惡狼,後有明廷猛虎,只有楊長帆清楚,看似繁榮的徽王府,即將經歷自汪直被斬以後最大的考驗。
“又在想政事麼?”沈憫芮提著燈走來。
“嗯,你還沒睡?”
“必悅剛剛鬧過,你沒聽見麼?”
“還真沒有。”楊長帆撓頭笑道,“你們比我辛苦。”
“怎麼會。”沈憫芮來到楊長帆身旁,放下手裡的燈偎在他身上,“你說這些皇帝,無論漢唐宋元明,都是第一代老皇帝拼了老命打江山,然後一代一代墮落,朱元璋若是醒過來,不知作何感想。”
楊長帆摟著美人纖腰問道:“是在勸我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