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就是方便,在交易如此頻繁鉅額的情況下,來來回回運著幾車白銀已經漸漸顯得笨重而又滑稽,包括向公司收稅同樣如此,此外還要考慮火耗等等,損耗也是司空見慣的事情。
另一方面,在以白銀為貨幣的交易中,每艘船,每個商隊都不得不攜帶大量的白銀,這同樣是一件危險的事情。隨著徐海那幫海盜的沒落與新航線的開闢,總有亡命之徒投身於這個事業,新一代的海盜並不聽徽王府的話,也並不怕死,他們只衝著那一船船的白銀去,換成紙幣,自然也會給海盜造成麻煩。
而對於徽王府來說,發行“中華幣”,無異於用一隻無形的手掌控天下,任你如何交易,一切的錢其實是掌握在我手裡的。
就此,楊長帆聚集“數學界”人才,成立“中華銀行”,於治下各地設分行,運儲金銀於各行,發行紙鈔中華幣,與金銀等價兌換,在阿卡普爾科美洲發行美洲幣,亦可與金銀等價兌換,只是兩地比率不同。
各大公司、徽王府麾下各部率先響應,以金銀換紙鈔,百姓商人得了紙鈔,見的確可以在銀行換取金銀,便也樂意用此紙幣,苔灣旺盛的交易的確也需要這樣一種紙幣。
其實早在洪武年間朝廷便已發行紙幣,並且規定必須使用紙幣。只是胡亂印造,根本無法兌換白銀,以至飛速貶值,人們逐漸棄用,久而久之,朝廷又默許了金銀交易的局面。
因此,只要保證人們用紙幣可以隨時方便地換來穩定的真金白銀這條原則,紙幣便不會崩潰。
隨著紙幣的發行,北美那座黃金城的開發也終於提上議程,由“中華銀行”主導開發,建設新上海,設那座黃金河谷為新蘇州,設冶金局熔鍊黃金,人們淘得金沙後,可直接換取紙幣,只需繳納一定的稅費損耗。
因三萬餘兵士攜帶黃金歸來數月,黃金河谷名聲太盛,不僅苔灣,福建兩廣甚至浙江人都對此充滿了興趣。四十三年初,更為龐大的移民淘金船隊就此奔赴新上海。
與此同時,徽王府紙幣也不知不覺在東南府縣流行開來,此類紙幣遠比朝廷那名存實亡的紙幣要有威信太多,隨時可以在苔灣換取真金白銀,而苔灣已經漸漸淘汰了金銀交易,更多的金銀湧入金庫,更多的紙幣得以發行。
就此,徽王府兵不血刃,無重賦,無剝削,輕鬆得到了近千萬兩的金銀,付出的只是數以萬計的紙幣。
中華幣的流行,瞬間使苔灣的昌盛爆發至又一個高點,國富民強。多年昌盛之下,投苔灣儼然成為了一種趨勢,人們再無半點擔驚受怕,即便來到苔灣僅僅成為一名工人,在絲廠、船廠做一名最下等的工人,一年的收入也是在明廷治下種田的幾倍,還不必受徭役之苦,何樂不為?再拼一些的,完全可以去新上海或者阿卡普爾科,各種版本一夜暴富的故事已經傳到了北京那麼遠了。
相反,對於明廷來說,苔灣就像是一隻吸血鬼,雖然沒有任何戰爭與劫掠,但無時不刻不在拼命吸食著內陸的人財物。
中華幣的流行使白銀外流。
移民的風潮讓地主們無佃農可剝。
而大量外來產品的湧入,大量本地絲綢陶瓷的出口卻並未給明廷帶來太多的利益,油水都被徽王府與商人們吃乾了。
誰也想不到,平息了倭寇與起義之後,東南三省急報歉收,沒有天災沒有**,就是沒人種田了,就是銀子少了。
明明本地商賈一個個富得流油,但官府的銀子就是少了!
無人可剝的情況下,大量財富外流,田價大跌,不僅地主的日子不好過,官吏同樣如此,大多數官吏的主要收入都不那麼清白,如今各府縣要錢沒錢要人沒人,他們揩油的程度也難免大大縮減,可謂一片蕭條。
難以想象,明明在瘋狂的進口出口,為什麼會全國蕭條……
廣東、福建、浙江,原為極富裕的三省,但從四十三年秋的收成來看,除浙江勉強支撐外,廣東福建已慘不忍睹,歉收大半。
無形掠奪最為致命,徽王府兵不血刃,實際上完成了一次比任何海盜都要徹底的掠奪。
三省告急,內閣頭痛。
這些事絕非是之乎者也可以解釋的,即便大儒徐階亦參不透究竟,包括他在內的大多數政客翰林能確定的事只有一件——這都是徽王府搞的。
仙亭之中,嘉靖面色比之幾年前愈發蠟黃,不知是真的逐漸衰老,還是煉丹煉的。
嘉靖放下文書輕笑道:“你們認為,東南三省之急,只因苔灣楊長帆?”
徐階儘量彎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