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尚”是位份,“住持”也是更高一級的位份。
住持與方丈都是這一位份上的不同稱呼,方丈者,人心方寸,天心方丈;住持者,乃安住維持,統授寸丈之地的意思。
到了住持這一位份後,不僅壽命悠長,百歲高齡不在話下,體魄自生氣場,塵埃不沾,同時神魂穩固,筋骨強健,刀劍難傷。
刀劍難傷並非刀槍不入,而是造成的傷害非常有限,儘管如此,仍抵禦不了弩弓的攢射。
佛道二門,雖是地位崇高,掌握著醫治疾疫的手段,但在真正的上位者眼裡,仍舊是揮之即去的小角色。
如無相子方才所言,方圓的師父,便死在太宗皇帝一道令旨之下,原因,只是為了他沒能治好身患絕症的皇子!
八十多年前,大魏太宗皇帝最心愛的皇子身染重疾,召往生寺住持醫治,不果,被推出殿外連打一百大板,行刑結束後,這位住持安然無恙。
太宗愈發憤怒,令推出午門斬首,結果,鬼頭大刀一連磕壞了近十把,才把當時住持的腦袋砍下來。
接著皇子身故,太宗猶自不解氣,令重弩攢射住持屍身,直到渾身上下沒一塊好肉才肯罷休!
這也是無相子所說“死得像條狗”的原意。
這二門中,佛門修體,道門善術,即便有著世俗人眼中種種神異之法,奈何沒有爭鬥殺伐之技,所以仍舊是長槍大戟下隨時待戮的“彘狗”!
這一點,是所有道院佛門中人的悲哀。每一次修為有成的同門被官府世家折辱殺害時,他們在民眾間的巨大威望和尊崇沒有起到絲毫作用。
無他,唯獨一個弱字。
對無相子這等動輒一眼不順、殺官取首級的江湖兇人而言,佛道二門,實在是沒什麼前途的出路,白白浪費了良才美玉。
方圓閉著雙目,低聲頌念幾句,很快恢復臉色,微微一笑道:“老衲見你情緒不穩,喜怒不由心,想必是修煉無相寂滅經出了岔子吧?”
無相寂滅經是一部威力極大的心法,越到後面,心性越是不穩,喜、怒、憎、怨往往不由自己,最後發瘋發狂也不是沒有前例。
無相子眉毛抽了抽,傲然道:“是又如何?你呢?還能活多少年?五年,還是十年?”
方圓看似五十歲左右的樣子,膚色宛如中年,實則已經接近百歲高齡。
聽到無相寂滅經,張原心中動了動,湧來一股似曾耳聞的熟悉感。
無相子瞧了他一眼,開口道:“罷了罷了,老夫也不跟你爭執,且問問這少年,願意拜誰為師?”
方圓微微頜首,目光也投向張原,和聲道:“本座言道,你與我佛有緣,實則並非妄語。你心性沉靜,不浮不佻,日後一個住持的位份萬萬少不了。屆時人人尊崇,總比流落江湖,為官府仇敵四處追殺要好。”
頓了頓,又道:“至於相國府,你大可不必擔心,老衲自會替你遮掩,糊弄過去。”
無相子大罵:“你放屁,誰敢追殺老夫的弟子?”又掉頭對張原道:“相國府與你有怨?那也沒什麼打緊,我無相劍派別的沒有,就只有一劍一心經,屆時你修煉有成,找上門去,一劍一個,誰也擋不住你!”
方圓打了個哈哈:“施主怎麼不說殺進皇宮?那相國府供奉高手無算,豈是一兩個人就能殺進去的?屆時亂箭齊下,就是跑也跑不脫!”
“無膽禿驢!我等武人寧可戰死,總好過被人屠狗般活活打死!”
“無相子!你此次前來有何求?”方圓忽然一聲斷喝。
“老夫來找你治傷!”無相子脫口而出,頓時反應過來,臉色漲得通紅。
方圓唸了一聲佛號,笑而不語。
見狀,無相子眼中露出一絲決然:“小子!跟這禿驢還是跟老夫,你一言而決!若是跟老夫,便是拼著這傷不治,也要帶你回山!”
無相子與道門有著恩怨,故而只能來佛門求醫,未料到見才心喜之下,什麼都不顧了。
不知何時,張原復又拿起了掃帚,認真地清掃著已然乾乾淨淨的青石板,神情之認真,彷彿地上真有著許多髒東西。
聽到無相子的問話,這才轉過身來,豎掌行了一禮,低頭道:“弟子願修佛,也願習武。”
按照本心,他對著武道有著莫名的嚮往和好感,但不知為何,心中總有個念頭在呼喚著選擇佛門,彷彿這才是正確的道路。
微一猶豫,索性兩邊都選了。
二人目瞪口呆,面面相覷半響,方圓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