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和她結過婚嗎?”
“我們還沒有舉行過儀式,如果你是指那個的話。”
“你怎麼想到和一個女人生活在一起……孩子們……”
“人通常都結婚的,不是嗎?”
“但是你沒有錢。是你的弟弟在養活你。”
“完全不是。泰奧付我薪水。我的全部作品歸他所有。將來他會收回他的錢。”
“你發瘋了嗎,文森特?這簡直只有一個神經不正常的人才講得出來。”
“人的行為,先生,是很象繪畫的。整個兒的透視是隨著眼晴的移動而變化,並不取決於主題,而取決於觀察者。”
“我要寫信給你父親,文森特。我要寫,把全部情況告訴他。”
“如果在他們接到你的充滿怒氣的信後不久,又收到我請他們來玩的旅費,你不以為很滑稽嗎產
“你自己也想寫信?”
“你能問那個嗎?當然我要寫。但是你大概承認現在恰恰不是當口。家父正要遷往紐南的牧師住宅。我妻子的情況又是:任何憂慮和緊張都會使她送命。”
“那我就不寫。老弟,你和投水送命的人一樣愚蠢。我不過想救你。”
“我絲毫不懷疑你的好心,特斯蒂格先生,這也就是我為什麼不對你的話生氣的道理。不過,這次談話使我感到很不愉快。”
特斯蒂格離去,神色沮喪。從外部世界給予文森特第一次真正打擊的是韋森市呂赫。一天下午,他不在意地來看看文森特是否還活著。
“喂,”他說。“我注意到了,你沒有那二十五法郎,也過來了。”
“對。”
“現在你是不是感到高興,因為我沒有寵壞你?”
“我相信那天晚上在莫夫家對你講的第一句話——‘滾開!’我再重複一遍我的邀請。”
“如果你這樣下去,就會變成另一個韋森市呂赫,就會成為一個真正的人。為什麼不把你的情婦給我介紹介紹。我還沒有這個榮幸呢。”
“你愛怎麼樣欺侮我就怎麼樣欺侮吧,韋森布呂赫,但是別去碰她。”
克里斯廷在搖那帶綠色罩子的鐵搖籃。她知道她正受到嘲弄,抬起痛苦的臉望著文森特。文森特向母親和娃娃走去,保護般地站在他們的旁邊。韋森市呂赫瞧著這群人,再看看搖籃上的倫勃朗。
“晦,”地嚷道,“你提出了一個了不得的主題。我願意來完成。我把它叫做聖家族!”
文森特一面咒罵,一面向韋森布呂赫撲過去,但後者安然地溜出了房門。文森特回到家屬跟前。牆上的倫勃朗旁邊掛著一面鏡子。文森特抬頭望望,在韋森市呂赫的可怕而具有破壞性的一目瞭然的一剎那中、捕住了他們三人的影象……私生於、妓女和受佈施者。
“他叫我們什麼?”
“聖家族。”
“那是什麼意思?”
“一幅馬利亞、耶穌和約瑟夫的圖景。”
她淚珠盈眶,把頭理在娃娃的衣服裡。文森特跪在鐵搖籃邊安慰她。黃昏偷偷地從北窗溜進來,給房間投下一片靜謐的陰影。文森特又一次能夠把自己分離出來;看到他們三人,就好象他不是其中的一員。這一次,他是透過自己心中的眼睛看到的。
“別哭,西恩,”他說。“別哭,親愛的。把頭拾起來,把眼淚擦乾。韋森布呂赫是對的!”
文森特差不多在同時發現了斯赫維寧根和油畫兩者。斯赫維申根是一個小漁村,座落在北海邊兩個防護沙丘的凹谷中。海灘上排列著一行行的單桅方形小漁船,張著深顏色的、日曬雨淋的帆。船尾裝有粗採的方舵,漁網鋪開著準備出海,桅上飄揚著一而鐵鏽色或海青色的小旗。紅輪藍身的貨車把魚載過村子;漁婦們戴著油布帽,兩隻圓形的金色別針在前面如優家眷們擁在海潮邊迎接漁船歸來漁村裡飄揚著灰色的旗幟,對那些喜歡在嘴唇上嚐到海水鹹味但不喜歡流人嘴裡而嘔喉嚨的外國人來說,那意味著安樂窩。岸上點綴著白帽子的海洋一片灰沉沉,不斷在變的綠色,褪成毫無光澤的藍色。天空一片淡灰色,雲彩朵朵,偶而露出一絲藍色,提醒漁夫們太陽還是在荷蘭的上空照耀。斯赫維寧根是一個人們從事勞動的地方,那兒的人世世代代生長在這塊土地上和海洋中。
文森特畫了許多街頭景色的水彩畫,發覺這個媒介物用來表現一個稍縱即逝的印象,是令人滿意的。但是水彩畫缺乏深度、厚度和特性來表達他所需要講述的東西。他切望油畫,但又怕上手,因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