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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部分

“現在只要在婚約上簽字就可以結束了。”毛拉說。

瑪麗雅姆簽下了她的名字——瑪、麗、雅、姆,她知道所有人的眼睛都在看著她的手。瑪麗雅姆下一次在一份檔案上籤下她的名字,將會在二十七年之後,到時也將會有一位毛拉在場。

“你們現在成為夫妻了,”毛拉說,“恭喜你們。”

拉希德在那輛五顏六色的客車中等待。瑪麗雅姆和扎裡勒站在客車尾部的防撞杆旁邊,看不到他,只見到他的香菸的煙霧自開啟的車窗嫋嫋飄出。在他們身邊,有些人在握手道別。有些人親吻了《古蘭經》,從它下面走過。幾個赤腳的男孩在旅客之間兜售東西,他們的臉被裝著口香糖和香菸的托盤遮住了。

扎裡勒喋喋不休地跟她說喀布林有多麼美麗,莫臥兒帝國的國王巴布林曾經要求自己身後安葬在那兒。瑪麗雅姆知道他接下來還會說起喀布林的花園、商店、樹木和空氣;也知道不用多久,她將會踏上客車,而他會跟著車走,歡快地、若無其事地、斷斷續續地揮舞著手臂。

瑪麗雅姆無法容忍這樣的事情發生。

“我過去很崇拜你。”她說。

扎裡勒的話還沒說完就停了下來。他雙臂交叉在胸前,又放了下來。一對年輕的印度夫妻從他們中間走過,女的懷裡抱著一個男孩,男的拖著一個行李箱。扎裡勒看上去很感激他們打斷了對話。他們道歉,他報以禮貌的微笑。

“過去每到星期四,為了等你,我一坐好幾個小時。我總是心緒不安,擔心你不會出現。”

“路途遙遠,你應該吃點東西,”他說他會給她買一些麵包和山羊乳酪。

“我總是不停地想著你。我常常祈禱你長命百歲。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覺得我是你的恥辱。”

扎裡勒低下頭,像一個長得太大的孩子,用鞋尖挖著地面。

“你覺得我是你的恥辱。”

“我會去看你的,”他低聲說,“我會到喀布林去看你的。我們將會……”

“不,不,”她說,“別來。我不想看到你。你不要來。我不想聽到你的訊息。永遠不想。永遠。”

他傷心地望了她一眼。

“你和我到這裡就結束了。跟我道別吧。”

“別這樣離開。”他軟弱無力地說。

“你甚至連讓我跟法蘇拉赫毛拉說再見的度量都沒有。”

她轉過身,走到客車的另一邊。她聽到他在後面跟著。她走到液壓車門時,聽見他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親愛的瑪麗雅姆。”

她踏上了客車,雖然眼角的餘光見到扎裡勒在車外和她並排走動,但她沒有向窗外望去。她沿著過道走到車的後部,拉希德就坐在那兒,她的皮箱放在他的腳下。扎裡勒的手掌按在玻璃窗上,指節不斷地敲打著它,但她沒有扭頭去看一眼。客車猛然開動,她沒有扭頭去看追著車跑的他。客車越駛越遠,她沒有回頭去看他逐漸向後退去的身影,也沒有回頭去看他消失在陣陣尾氣與灰塵之中。

拉希德一個人佔了視窗和中間的兩個座位,他把厚實的手掌放在她的手背上。

“好了,姑娘。好啦。好啦。”他說。他一邊說,一邊眯眼看著窗外,彷彿看到了某些令他更加感興趣的東西。

第九章(1)

他們到達拉希德家時,已經是第二天的傍晚。

“我們在德馬贊區。”他說。他們在外面,在人行道上。他一隻手拉著她的行李箱,另外一隻手去開屋前木門的鎖頭。“在城市的西南邊。動物園就在附近,大學也是。”

瑪麗雅姆點點頭。她已經知道的是,雖然她能夠聽懂他說的話,但他開口的時候,她還是得專心聽才行。他說的是喀布林的法爾西語,而且還帶著普什圖語——坎大哈方言——的口音,這讓她聽起來很不習慣。不過,他好像能聽懂她的赫拉特的法爾西語,一點都不費勁。

瑪麗雅姆匆匆看了一眼拉希德房子所在的狹窄泥土路。兩邊的房子捱得很緊,每戶人家的牆壁都是共用的,房子前方和馬路之間隔著小小的、帶圍牆的院落。多數房子有著平坦的屋頂,由燒磚砌成;也有由土磚砌成的,灰不溜秋的顏色和環繞城市四周的山脈一樣。

街道兩旁都有排水溝把車道和人行道隔開,排水溝中流淌著骯髒的汙水。瑪麗雅姆看見馬路上到處散落著一堆堆蒼蠅飛舞的垃圾。拉希德的房子有兩層。瑪麗雅姆看得出它原先是藍色的。

拉希德開啟前門,瑪麗雅姆走了進去,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