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不要叫人。啊……”漱名姬緊緊地咬住牙,搖著頭。
彌四郎猶豫了。大概是因為疼痛難當,瀨名姬雙手緊緊抓住他的手腕,按著疼痛的地方。“用力……再用力些。”
“是……是。是這裡嗎?”
“再向左一些。啊,我眼睛看不見了,我喘不過氣來……彌四郎,再用些力。”
彌四郎渾身顫抖起來。他既沒有用力,也沒有撒開手。三十歲的女人,豐潤的肌膚冷冰冰的。如果對方不是主公的夫人,他可能不會這麼驚恐。他也有妻子,雖然相貌和瀨名姬無法相比,卻沒有她這麼冰冷柔滑,這麼讓人不寒而慄。
彌四郎嘆了口氣。他出身於足輕武士之家,出去打獵時,就為家康揹著箭囊或者乾糧,追隨其後。不知為何,家康很快發現了彌四郎,將他調到廚下,又提拔他到築造監手下當差。後來彌四郎又因為計算之能被評為藩中第一,升為勘定,擁有五個家臣,八十石領地。
正因如此,主公家康在彌四郎眼中,是至高無上的。想到眼前這個女人乃是家康的夫人,彌四郎感到無比驚恐。
“彌四郎……為什麼不用力?你難道也因我是今川氏的人而蔑視我……”
“不,絕沒有。是這裡嗎……”
“哦,再用力些……”瀨名姬滿額汗珠,痛苦得幾乎停止了呼吸。但每當彌四郎想要叫人來時,她總是止住他,“啊,終於好一點了……”她長長地舒了口氣,卻並未放開彌四郎的手,“彌四郎……我這病,都因主公。”
彌四郎更加恐懼。那毫無血色的臉在綠葉的映照下,看上去像死人一般。
“現在,大人大概也感受到了吧……”
“……”
“難道天下就只有織田一個武將嗎?還有小田原的北條、甲斐的武田呢。大人不久也會被其中的一家消滅掉。那時,我要大聲嘲笑他。”
“夫人……”
“你到現在總算明白他是如何折磨我了吧?你明白他為何將阿萬帶走吧?那個女人淫蕩無比,不過是被我驅逐的人。”
彌四郎忍不住悄悄收回手去。他沒想到,他敬若神明的家康竟然遭到妻子如此謾罵、詛咒,頓覺毛髮倒豎。在他看來,瀨名姬的詛咒並不只是出於嫉妒。
主公難道是那種對夫人如此殘忍之人嗎?不,絕不是。夫人對主公肯定有誤解。怎樣才能消除此種誤解呢……
這時,瀨名姬嚶嚶哭泣起來:“彌四郎,只有你一個人不嫌棄我。你為何收回手呢?”
“不……小人並沒有收手的意思……”
“不,你是想收手。你如果認為我的命運很悲慘,就抱住我,抱住我這個被丈夫和家臣們拋棄了的女人。”她像個孩子般自言自語,黑髮飄散。
彌四郎莫名其妙地悲傷。他的妻子出身貧寒,但這個他原以為無比幸福的女人,原來也有悲傷。瀨名姬緊緊握住他的雙手,還是讓他感到難堪。如果她還處於痛苦之中,倒也無妨,可是她好像已經不再疼痛了。儘管如此,瀨名姬還是緊緊纏著彌四郎的雙手,纏得越來越緊。她悲慘而可憐地依偎在彌四郎身上。
“夫人,小人還有差事要辦,否則今天就耽誤了。我給您叫個人過來吧。”
“彌四郎!求你殺了我。”彌四郎震驚得差點跳了起來。“夫人說什麼?多麼荒唐。”
“我想死。與其這樣活著,還不如死的好。”瀨名姬把臉倚到彌四郎手腕上,又哭泣起來。她的話也並不全是撒謊。從日常開支談到家康的所作所為,她感到一股熱血直衝腦門。她彷彿看到了家康和阿萬如膠似漆的情景。每思及此,她的呼吸就像突然停止,身體立刻劇烈地痙攣。
三十歲女人的情慾,加上嫉妒之心,無疑會立刻使人狂亂。此時,她會詛咒所有的女性,嚮往所有的男性。彌四郎的不幸就在於,他在瀨名姬最嚮往男子的時候出現了。“彌四郎,殺了我吧……”瀨名姬根本無暇考慮對方的感受。她已喪失理智,只剩下不肯輕易放開男人的本能。“來,殺了我吧。不許說不,彌四郎……”她的左手還纏著彌四郎,右手已經放到了他的肩上。
彌四郎只得抬頭望著屋頂。突然,他身上男性的本能噴湧而出……
人類內心深處隱藏的獸性,如同奔流的洪水,愈加阻塞,便愈加狂亂。這既不是瀨名姬的罪過,也不是大賀彌四郎的過錯。當然,若將罪責歸於將要返回濱松城的家康,也是大大不實。正如信長在思索如何雪恥一樣,家康現在苦苦思索的,是如何擊潰朝倉和淺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