螢幕燈光在片刻後亮起。藤川出乎意料地回覆了我的郵件:『Merry X'mas。』
隻字未改。疏離至極客套至極,甚至沒有問起我是誰。她或許時常遇見這類不請自來的問候,所以不屑於問。
冷風過境,正月轉眼被拋在腦後。平成十二年春天,我從立海大附屬國中部畢業,即將進入高中部繼續學業。
那註定是個不安分的春天,由前一年平安夜幸村的舊病復發引燃了導火索,最終又以藤川的不辭而別結束。其實假如當初我能稍微留心一些,並不難發現藤川放棄直接升學的跡象,可是我沒有。國三最後的幾個月,我與仁王還有其他所有人的心思幾乎都放在了為防萬一留院休養的幸村身上。
在空閒時探望他,儘可能不讓他再過一段無聊至極的住院時光,成了我們給他的一份特別的畢業禮物。
所以,當我在那個早春站在高中部的佈告欄前,後知後覺地發現那裡面沒有藤川時,一切已經晚了。
“藤川去了東京,冰帝學園,看不出家境還真不錯。”
柳把一份國中部畢業生去向的影印件遞給我看,這不禁讓我驚訝,感激又尷尬:我不知道我的小心思在什麼時候已經變得這樣人盡皆知,也不知道柳究竟是以怎樣的能耐和手段搞到這份照理不應公開的記錄。
但我什麼都沒說,除了道謝;柳也什麼都沒問,除了從我這裡順走了一整套偵探故事全集,算是回報。
“偶爾也要汲取一些不熟悉的東西啊。”
他朝我微笑。雖然許多人表示難以置信,但柳一直是我在網球部最合得來的夥伴,甚至超過了仁王,這是事實。
故事或許該在這裡告一段落:遠遠觀望的女孩去了更遠的地方,那裡或許有更適合她的人在等待她的到來;留在湘南的男生也將開始新的生活,交一個現實些的女朋友,然後為高中時代的全國制霸奮鬥。
最後兩句不是我說的,而是分別來自仁王和幸村。
那時我們正在湘南海岸進行全校性的清掃。原本只是高中部在每年九月舉辦的義務勞動,從今年起破例改成了每年兩回,分別在春季與秋季開學的頭個週末進行。全校學生由巴士載著來到離學校較遠的一處海岸,穿著傳統運動服集中在沙灘上,在聽老師宣讀完注意事項後分組行動。
這年我意外地和幸村還有仁王分在一個班,因此當仁不讓組成了三人組。我們很快將負責的區域清理乾淨,幸村甚至細心地將垃圾分類,把空瓶子及另一些可供回收的垃圾放進一個垃圾袋。幹完一切後我們捲起褲腳,脫掉鞋襪後赤腳走進海水,就著早春還泛著微涼的海水洗乾淨了手。
浪花從遠方朝我們用來,輕柔地拍打我們的手背,激起層層白色的泡沫。
“喲——仁王,柳生,還有幸村!”
遠遠聽見丸井踏著水朝我們跑來。我們回過頭,正擔心他會不會腳步不穩栽倒,就被他當頭潑了滿臉海水。
我脫掉被沾溼的眼鏡塞進上衣口袋,幸村也只是一聲不吭地抹掉臉上的水,然後我們一起抱起雙臂,微笑地看著海水順著頭髮滴滴答答流下來仁王直接將丸井按進水裡,換來後者狼狽的掙扎和求饒<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reads();</script>。
渾身溼透後只好去附近的礁石上曬太陽。礁石很高,石面很滑,我們眼疾手快地爬上去,坐定後就厚臉皮地死賴著不讓同樣成了水人的丸井爬上來。個子始終比我們矮一截的丸井一連嘗試了幾次,都被仁王伸直長腿,毫不留情地踢了下去,於是氣呼呼地去找隔壁班的桑原幫忙。
桑原正在用垃圾鉗夾一堆焰火的殘骸,對丸井的自作自受表示無能為力。
“要不要去冰帝見見藤川?”東拉西扯了一番後,話題意外地回到了我身上,很顯然柳在將藤川的訊息提供給我的同時,也倒賣了一份給其他人。幸村為我出主意,“我可以聯絡跡部招待,練習賽之類的,一舉兩得。”
“好提議,”同樣深諳內情的仁王笑嘻嘻地插嘴,“比呂士,別再像個女高中生那樣靦腆了,除非你想放棄。”
“我才不想,”我脫口而出,但隨即覺得窘迫,只好挪開視線,“現在的女高中生可一點都不靦腆……”
遼闊無垠的湘南海,在它的面前,世間一切都變得渺小,彷彿連隱匿在暗處的煩惱也能一起分擔。
“那就主動一些,打電話給她。”
“這樣太突然了。”繼續爭論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