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有情人節,夏天有七夕,春天雖無節日但有櫻花渲染,似乎只有秋天平平淡淡。
於是向日嶽人說,同在十月的跡部與忍足的生日,當仁不讓成了冰帝一年一度的粉色祭典。
聽見這番話後在座所有人都立刻將視線投向忍足,當事人先是別過頭作沉默狀,隨後嘆氣扶額,擺出一臉「我就知道」的無奈表情,也不打算多解釋什麼。而作為這個時間點上唯一成年人的宍戶兄則開了罐啤酒,抬手輕拍面色憔悴的忍足的肩,爽朗地笑著感嘆年輕真好。
藤川涼也陷入自己的回憶裡,畢竟原先在立海大附屬幾年的生活經歷,足以讓她想象到那樣的情形:寫有祝福話語的精緻卡片,塞滿鞋櫃的禮物,課間託人或是親自忐忑遞上的手製蛋糕,還有許多。十五六歲的愛慕總是單純又直接,所做的一切想要傳遞的或許只有一句話:
——「為你的降生感謝上帝。」
那是純粹而美好的感動。
吃過午飯後他們一起將餐桌和廚房整理乾淨,然後藤川涼起身告辭說要出門去買一些日用品,回來後再將空置了一段時間的公寓打掃一遍;忍足緊隨其後,穿好鞋後他提起從進門後就放在玄關角落的紙袋,說是要去給還在醫院工作的父親送些東西。走出公寓樓後他們又同走了一段下坡路,最後在坡腳的岔路道別,忍足往車站,藤川涼則去商店街。
“那麼,新學期見了。”最後忍足這麼說。
藤川涼向他揮了揮手,轉身走自己的路。
新購置的東西不多,一個塑膠袋就能裝下。藤川涼收起托盤上的找零走出店門,沿著人行道往回走時忽然看見前方不遠處有人蹲在地上,腳邊散著十幾本大開面的書,一旁破了底的紙袋無聲解釋了這一幕發生的經過。藤川涼上前撿起幾本幫著收拾,遞還給對方時她看了一眼書封面,暗紅色的底上用燙金字型描繪出幾個熟悉的名字。
“這是……樂譜?”藤川涼脫口而出,不禁想起了自己小時候學鋼琴的經過。深棕色的櫻桃木琴身,嚴厲的家庭教師,複雜的音符,伸直腳背才能踩到的踏板,還有節拍器單調的聲音。
而那已經是許多年以前的事了。
書的主人是個大約二十來歲的青年女子,聽見藤川涼的話後她先怔了一下,然後笑了。“是的,鋼琴譜。”她說著從藤川涼手裡接過一小疊書,同時反覆對她說謝謝。儘管語調似乎已經被正統東京口音同化,但仍能略微辨出原先的關西腔調。藤川涼愣了一下,沒來由地想起關西人忍足。回過神後她連忙搖頭說不用,同時繼續幫忙整理。
貝多芬,肖邦,李斯特,德彪西,勃拉姆斯。幾本經典名家鋼琴譜後卻是不少基礎技巧類的小提琴譜。藤川涼感到有些茫然,卻又不知道該從哪裡問起。似乎是看透了她的疑惑,那女子主動回答道:“鋼琴譜是我自己的,而這些小提琴譜不是,”說到這裡她頓了頓,“我一直在給車站前那戶人家的二女兒作小提琴輔導。”
藤川涼恍然大悟,點了點頭表示明白。
樂譜終於全部整理好,她們又向路邊的便利店店員借了塑膠袋,暫時將書包裹起來。那之後藤川涼便向那女子道別,而對方仍在對她表示感謝,“我是鷹司聖美,國立音大研習生。”
藤川涼禮貌地回應,“藤川涼,高中一年級。”其實年紀分明更大才對,她在心裡暗想<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reads();</script>。
其實也並沒有什麼值得介意的。儘管交換了姓名,卻不見得能再次相遇。
世界很大,人海茫茫。
※
涼爽的九月初,第二學期正式開始。
襯衫,領帶,短裙,外套,書包,一切完備;搭早八點的電車去學校,意料之中的擁擠,以至於車門在警告燈閃爍許久後才勉強關上;在市北下車,步行十分鐘後由正門進校,沿著兩旁此刻一派濃綠的櫻花道穿過一號館,再繞過中庭的噴泉進入作為主教學樓的二號館,接著在大廳換上室內拖後上樓到達教室,照黑板上新劃分的座位表找到自己的位置,最後坐下。
四列三座,臨窗的好位置。周圍已經到校的學生們正三兩而聚討論著假期裡的見聞,藤川涼與他們簡單打過招呼,卻並沒有加入其中。教室窗外是被綠色草皮覆蓋的運動場,也與運動場的另一頭掩映在森林間的講堂遙相呼應。藤川涼託著下巴,視線漫不經心地掃過那片色彩濃烈的銀杏林,然後她在心裡自嘲地想:啊啊,人果然是容易習慣的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