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乾涸的暗紅血漬,又快被剛滲出的鮮血浸透了。
南雅意的臉色已是和莊碧嵐差不多的蒼白。
她一邊看著大夫為莊碧嵐清理敷藥,一邊低聲告訴我,“皇上傳訊說他預備把你抓回來時,碧嵐剛剛和南疆打了一仗,雖然勝了,卻也受傷不輕,虛弱得很。可我們想著總是不放心,所以備了馬車急忙趕過來的。可惜到底沒來得及,皇上他……”
她的眼睛垂下,長睫如無力耷拉下的蝶翼,微微顫抖著掩住眼底的苦澀和傷感。
我便知莊碧嵐遲遲不曾動手,只怕也與他的傷勢有關。
如此沉重的傷勢,還闖到敵營救我,無疑是在拿自己的性命當賭注了。
我澀然道:“怎麼這般不知保重自己?忘了上有莊伯伯滿懷殷望,下有數萬將士馬首是瞻了嗎?”
“不曾忘。可人活一世,總得有取有舍。”莊碧嵐喘息著,微微而笑。
大夫正處理著他的傷口。隨著他的喘息,那裡正在往外冒著鮮血。
我垂頭,並不覺得自己值得他這樣取捨。
從沒想過自己會成為負心人,但如今,我於他,的確算是負心了。
莊碧嵐依然微笑,“你能安然無恙地回來,我也沒死,我算是賭贏了。清嫵,我們的運氣不算差。”
我便抿唇,努力將唇邊的弧度向上勾起,“希望……我們的運氣能再好一點兒。我們或許可以賭一賭……賭一賭我們能不能在陰差陽錯後,找到和我們有緣有分的那一位。”
莊碧嵐的眉跳了跳,沒有接話。
南雅意依然是一貫的從容,靜靜地望著我。
眼看莊碧嵐的傷口包紮妥當,想來有大夫隨身照顧,一時還不致有危險,我坐了片刻,精神也略好了些,遂站起身道:“碧嵐,我必須去困龍峽。”
莊碧嵐並沒有阻攔。
他抬眸看了一眼帳外依舊漆黑的沉沉夜空,勉強支起了身,吩咐自己的親衛,“看下還有多少沒有受傷的弟兄,護送寧大小姐去困龍峽。”
我心裡震動,不由問:“你……你願意幫我去找他?”
他雖溫文爾雅,可我曉得他對囚他辱他又利用他強佔我的唐天重有多惱恨。連莊氏降了嘉和帝唐天霄,應該也多少懷著報復唐天重的意圖。
莊碧嵐很快回答:“我討厭這個人,可我當然要幫你。只盼……你也量力而行,凡事先求自保,便是不辜負我這般辛苦救你一場。”
“我記下了。”我幾乎要哭出來,卻強笑道,“螻蟻尚且貪生,我又豈會自尋死路?到時一定見機行事,靈活應對,好早些回來吃雅意做的菜,泡的茶。”
莊碧嵐點頭,向我擺了擺手道:“那你快去吧,外面的馬車大概已經備好了,飲食衣物都有,雖然粗糲了些,也先將就用著吧!時間不早,記得早去早回!”
他竟連這個也預料到了。
從我還是不解事的小女孩時,他便這般細緻地為我著想著,如今,我已是他人妻妾,他還是不改當日的溫存體貼。
縱然不再是相攜一生的愛侶,他還是我最親近的摯友和兄長。
“謝謝。”
我應了他,再次道著謝,眼圈卻已紅了。
這一回,莊碧嵐並沒有再說什麼,只是靠在枕上,沉默地望著我。
南雅意也在吩咐道:“小心!如果形勢危急,先撤回來大家再慢慢商議,萬萬不可硬碰,知道嗎?”
我低頭應了,走向帳篷外的馬車。
而帳內,傳出了莊碧嵐一聲長長的嘆息。
“雅意……”
他喃喃地喚著南雅意的名字,惆悵,傷感,委屈,以及終於能找著個人敞開心扉的慶幸。
我可以想象,如今似兄長般捨命護著我的男子,此時正像個迷惘的孩子,疲憊地將頭埋到南雅意的肩窩處。
就像那晚的細雨中,那晚的蓮池下,一貫高傲的唐天重,也曾喝得醺然,欺負了我,還像孩子般無辜著。
有緣有分……
他們應該能是有緣有分的一對吧?
南雅意可以靜靜地守著他,卻不必無奈地守候他,不必一天比一天失望,一天比一天悲傷。
那麼,我和唐天重呢?
送我前去困龍峽的馬車並不華貴,也不精緻,卻極牢固,起承轉合的重要部位,均包以鑄鐵,車廂的板壁也比一般的板壁厚實,不懼尋常刀槍弓箭。
但護送我的莊氏親兵並不多,寥寥十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