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憑他千杯不倒的海量,也該醉了。
他轉眸,看到我的凝視,隨手扔開瑪瑙杯,黑眸很好看地眨了一眨,發出無聲的輕笑,很是寬容地拍了拍我的肩,說道:“罷了,我也知道年少守寡很難熬,莊碧嵐人不錯,唐天霄嘛……也算是不簡單的了,你不拘跟了他們哪個過日子去吧,我不計較便是。”
腹中已如著了火般灼痛起來,我想我該賭對了。
白玉杯中所盛的,才是毒酒。
我輕鬆地吐了口氣,強撐著攀上他的脖頸,在他耳垂上輕輕一咬,向他呢喃而語:“我誰都不要。我要和你生一個男娃娃,一個女娃娃。如果我身體壯壯的,我還會給你生更多的娃娃。”
“好,好!”他笑了起來,額上卻有汗水涔涔而下,“下輩子我就是把天下翻轉過來,也一定會找到你,和你生一堆漂亮娃娃。”
絞痛愈烈,我的身體便支援不住,直在他腕間墜了下去,猶自強撐著說道:“嗯……好,好,下輩子……我等著你。”
他的臉色頃刻蒼白,急急將我往他身上拉了拉,失聲道:“他……他竟連你也不放過嗎?”
也?
他用了“也”字?
我看著他分明正強忍痛楚咬緊的牙關,腦中忽然清明,苦笑道:“原來……原來兩杯酒中都有毒!”
他安靜了片刻,卻已支撐不住,人倒在冰冷的地面上,卻還緊緊地擁著我。
“好吧,我承認我說了謊。其實我心裡計較得很,我不想讓莊碧嵐碰你,更不想讓唐天霄碰你。”他的唇冰涼,顫抖著親在我額際,“我只想你是我一個人的,一生一世,都只能是我唐天重的妻子。”
我彷彿應了一聲,又彷彿沒有。
靳七尖細的聲音卻真的越來越遠了。
不知是真是假,他居然在悽惶地大喊道:“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明明只有一杯酒有毒……快來人啊……”
我懶得聽到那些人的聒噪,將頭更深地埋到唐天重的胸懷間,聽著他越來越緩慢的心跳,忽然便覺得甜蜜。
我們相親相愛,一直到死都相親相愛。
我想,我們是幸福的。
尾聲
後來我曾問唐天重,如果真的只有一杯毒酒,並且是我喝了那杯毒酒,他會怎樣。
我本以為,他一定不屑承認自己失去愛人後的軟弱。
事實上,他真的不懂得什麼是軟弱。
他皺著濃黑的眉,冷哼著撿起腳下幾塊石子,遠遠地甩到海水中,才答道:“你若死了,我必定追著閻王把你要回來。我早說了,你不論活著還是死了,都只能是我的。”
我便對他的霸道和蠻橫無語,只是撫著凸起的小腹,笑著望向遙遠的南方。
這裡是花琉,和中原的距離比北赫更遙遠。
可我並不孤獨。便是思念江南的水鄉,思念江南的南雅意、莊碧嵐時,也有唐天重丟開他的十萬精兵,不離不棄地守在身邊,陪我一起思念。
唐天霄送到獄中的酒,的確一杯有毒,一杯無毒。
但正如我說的,能做到斷情絕愛的,只有他一個人。
宣太后到底沒有袖手旁觀。她把那兩杯酒都替換了,換成了可以封閉耳目阻滯脈搏讓人暫時形同死亡的假死藥。
之後的事,便順理成章。
南雅意要我的屍體,而定北王則在此時哀悼起老友攝政王,很快以世交長輩的身份領走了唐天重的屍體。
有了太后的暗示,他們當然不會真的安葬我們。
於是,等我們醒來時,已經身在開往花琉的大船上,身後跟隨著數十名近身侍衛,懷裡揣著我曾交給南雅意的那塊虎符。
唐天重原本在軍中的威望就高,手段也是不凡,攜了虎符過來統領十萬兵馬,在短短時間內被擁為花琉之主便是意料之中的事了。
可我始終還有些疑團未解。
我問唐天重:“以唐天霄的心志,他真的會相信我們當時已經死去了嗎?”
唐天重把他的大氅解下,扣到我身上,才道:“也許……不信吧?”
“不信?不信還放我們走?”
“也許……他並不像我們想象得那麼絕情。”
“他不絕情?”我疑惑,“何以見得?”
他的回答再次讓我對他的自大無言以對。
他說道:“連我都做不到絕情絕義,他又怎麼做得到?”
“哦?”我揉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