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歲後半,體型很瘦,臉形細長。他最大的特徵就是遲緩如老年人的動作,純白的衣服外面還穿一件深綠色外套,下半身是摺痕整齊的褲子,在服裝上一點瑕疵都沒有。
“好久沒看到你了,你是二階堂家的黎人,對吧?”他說話時,臉上一絲笑容都沒有。
“是的,沒錯……”為了想趕緊離開這個地方,我故意繼續原地踏步。
“對了,今天雅宮家有什麼話動嗎?”。
我知道雅宮家與橘家感情不好,一時之間不知該不該說實話。兩家不合的原因,一是他認為兄長橘大仁的財產全被其前妻絃子搶走,二是荒川神社的繼承問題,因為醍醐沒有小孩,所以他希望能由哥哥的女兒冬子繼承,但她母親絃子卻一口回絕。正當我不知該如何回答時,他自己開口了。
“我聽說她們好像又要舉行什麼降靈會,還是通靈術之類的,總之就是那些無稽的東西,對不對?”醍醐毫不留情地批評。
原來他早就知道了。
“那幾個女人該不會叫冬子也去參加那種愚蠢的活動吧?”
“這我就不清楚了。冬子姐好像不太舒服,所以可能不會參加。”我虛應道。
“總有一天,那孩子會來這間神社,擔任神聖尊貴的女巫。所以絕不能讓那種低俗的通靈術玷汙她美麗的身軀!”
聽到醍醐十足肯定的語氣,我不自覺地聳了聳肩。
“你聽好——”他從眼鏡後方緊盯著我,眼中散發出偏執的光芒,“你回去告訴絃子或琴子,不準讓邪靈的誘惑弄髒了冬子,不準用她們低俗的邪念,汙染那孩子清純的靈魂。我的侄女冬子,是我們橘家最重要的繼承人。我絕不讓她被雅宮家的人任意擺佈!絕不允許她們碰冬子一根汗毛!聽清楚了嗎?”醍醐口沬橫飛地大吼。
我沉默地點點頭,趕緊離開。在我跑開時,還能感受到他冰冷的視線一直盯著我的背後,簡直就像一根帶著憎恨的利刺。
上午八點
我重新洗了一次臉,前往飯廳。桌上已擺滿可口的早餐。
一起用餐的總共有七人,包括雅宮家四位女性、麻田老先生、蘭子與我。
令人驚靜的是,昨天看起來身體狀況那麼差的冬子,竟也無恙似地出現在餐桌上,但她完全不記得昨天與我們見面、對話的事。蘭子詢問她身體狀況如何,她小聲而模糊地回答,今天覺得比較舒服,所以就起來了。
“……謝謝你,蘭子……已經……不要緊了……我……沒事……”
絃子、琴子與笛子似乎都已習慣冬子這種狀況,並未出現擔心的表情,繼續吃早餐。
冬子只吃了一、兩口食物,然後便默默地喝茶。她的纖細身軀很容易讓人聯想到脆弱的玻璃工藝品。
“冬子。”笛子似乎是突然想到,對這個與自己年齡相仿的外甥女說,“你每天都一直睡,真的沒關係嗎?你應該可以出席我的結婚典禮吧?希望你能在我結婚之前就將身體調養好。”
冬子慢慢轉過頭,說了奇怪的話。
“……嗯,應該沒問題……我比較擔心的是……笛子阿姨……你要,好好活到,那個時候……”
一瞬間,笛子臉上出現憤怒的表情,氣氛似乎變得緊繃,但由於絃子靜靜地瞪了兩人一眼,因此沒有發生任何摩擦。
上午九點三十分
瀧川義明穿著長袍坐在飯廳,喝咖啡看報。
“你不吃早餐嗎?”蘭子問。
“我不能吃東西,昨晚我與成瀨喝酒喝到很晚。”他不高興地回答,望向蘭子的眼中因酒精的副作用而充滿血絲。
瀧川的頭髮蓬亂,身上的襯衫也縐巴巴的,看來並沒換衣服,他的下巴因為鬍渣而有點黑,左手依然戴著那支時間不準的怪表。環繞在表面周圍的水晶,在晨光下散發紅色光芒。
“有什麼好玩的新聞嗎?”我問。
“好玩的新聞是沒有,倒是有讓你不愉快的新聞。”瀧川生氣似地回答,“昨天鎮暴警察進駐東大。就算是全共鬥也敵不過八千五百名鎮暴警察吧?”(譯註:全共鬥,全學共鬥會議的簡稱,為一無黨派跨校學運團體。)
昭和四十四年一月十八日,鎮暴警察進駐被全共鬥佔據的東大,十九日解除安田講堂的封鎖。這場學生運動對同為大學生的我來說,絕非身外之事,但我並不想在這裡與他討論這件事。(譯註:安田講堂,東京大學校內的大禮堂。)
“瀧川先生是棒球迷嗎?”
“對呀,你支援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