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暮色裡的桃花園。
可是越走越黑,這“樹雪”桃園是大明寺的一景,桃花種得極密,裡面三彎兩繞的道路一會就把明月看昏頭了,轉了好半天也沒轉出去。看著太陽落山,桃花園裡越來越黑,明月急得就要跳起來,一邊走一邊也能聽見自己心跳得嘣嘣響。
和尚這天在桃花園裡打坐,不為別的,只為了安靜。也許是日間打拳打累了,參了一小會兒禪就覺得快睡著了。明月走近的時候,看見初月照在他光光的腦門上,小和尚端然枯坐,寬大的僧衣垂落如流水,整個把身下的蒲團都蓋住了。明月頓時也覺出點禪意來,卻不知和尚其實正在打盹。踮著腳尖走近和尚身邊一看,才知道就是上次那個打拳的小和尚。覺得打攪和尚參禪不好,可是又忍不住好奇,就湊近了去看那和尚。清澈的月光下,和尚一根根眉毛都看得一清二楚,確實是個好看的小和尚。
明月一點聲音也沒弄出來,不過她的衣服是燻了龍腦香的,那股悠悠的香氣驚醒了和尚的春秋大夢。和尚猛的睜開眼睛,就看見女施主蹲在自己旁邊,好奇的瞪大眼睛看自己。靠得實在太近了,和尚嚇的連呼吸也不敢——一呼吸,氣就會吐到明月的臉上。
“相忘?”明月問他,依稀還記得和尚是這個名字。
“恩……”和尚往後縮縮腦袋,兩人就這麼對望著,許久都沒有移開目光。其實和尚不是想看明月,他是給嚇傻了,明月也不是想看和尚,她覺得手足無措,不知道怎麼辦好而已。自己這麼跑到和尚身邊湊著看,確實是冒失了。
這個當口,他們聽見了狗叫,幾隻火把閃爍著就過來了。
來的是揚州絲綢大戶年家的小公子,也是來大明寺上香回去晚了。年小公子可不是什麼善男信女,這上香是他爹逼他來的。其實一聽他的諢號,擺明了就不是善類。他叫“狗霸王”,一是因為欺男霸女,二是因為他手裡總牽一條金毛大狗,說是塞外的種,咬起人來尤其兇狠,尋常的武師兩個人都不是對手。
年公子就著月光,遠遠的就看見了兩件東西——姑娘和光腦門。在他一想這再明白不過的事情了,必定是花和尚在這裡偷情。那姑娘纖纖的腰,身形修長,雖然看不見臉,想必是個少見的佳人,焉能讓和尚佔了去?年公子當即打定主意,斷喝一聲:“哪裡來的小姑娘臭禿驢?膽敢趁夜私會揹人偷歡?那還了得?看本公子捉姦成雙,將你們扒光了示眾!麒麟,上!”
年公子一鬆手裡的繩子,那頭叫“麒麟”的金毛大狗化作一道急電,直竄向前,眼看著就逼近了明月。狗性隨主,它對咬和尚沒什麼興趣,離地三尺,張大嘴巴就對明月狠狠咬下。那白生生的利齒在明月眼前一閃,她尖叫一聲,抱住了腦袋。頭腦裡一片空白,耳邊卻是“嗚嘔”一聲哀鳴。她沒有看見,就在那一瞬間,和尚的拳頭越過她的肩膀正正的砸在狗腦門上。隨著他拳勁發動,麒麟可怕的勢頭消失殆盡,軟綿綿的摔在地下。明月悄悄的看一眼,那狗在地下打個滾又爬起來,夾著尾巴灰溜溜的跑回主人身邊去了。
小和尚就在明月身邊,其實他個頭還是很高的,明月只到他胸前的高度。這時候明月一個勁的想貼近和尚,好象這世上除了和尚沒什麼可依靠的了。和尚那襲月白的僧衣打著補丁,乾乾淨淨,明月在上面能嗅到太陽曬過的味道,乾燥而溫暖。於是她悄悄扯住了和尚的袖子。
和尚到沒有注意到這些,他只是使勁的盯著年公子那些人。只聽得年公子氣得發瘋,大喊著:“上,上!敢打麒麟!給我打死那賊禿!”於是幾個跟班一哄而上的逼了過來。
“還要再動功夫麼?”和尚看著天,想想覺得終是不好。可是再三思索,還是沒什麼好辦法。“唉,也只得如此。”和尚嘆了口氣。
明月看見和尚輕輕挽起大袖,走到了桃樹前,道一聲佛,說:“善哉,善哉!”然後右臂一晃,拳已經砸在樹幹上,和尚收了拳,低頭走回明月身邊。那拳打的輕飄飄的,和明月那天所見的完全一樣,桃樹晃都不見晃一下,好象他只是摸了摸樹幹。
一班人嚎叫著衝到了和尚身邊,拳頭剛剛舉起來,就覺得什麼地方不對。在仔細一看,自己腳下的樹影急動,身後咯咯的一陣響。幾個人慌忙回頭,碗口粗的桃樹已經一頭倒了下來,亂花飛揚,罩在頭頂上紛紛飄落。桃樹是從中而斷的,斷的地方象被火藥炸開的一般——正是和尚拳打的所在!
“啊!殺人啦!”一幫人又是嚎叫著衝了回去,不一會都看不見了。
明月愣在那裡看和尚無可奈何的撓著自己的光腦袋,和尚注意到她的眼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