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了。一路上,心裡老想著大明寺里居然還出這種和尚。一想到他那個樣子,就不由的要笑,強忍了好些次。
相忘平時都在僧房後面練拳,而且隨著他拳法越來越高,他真正動拳的時候也少,撓著腦袋想想該怎麼打似乎更有好處。不過那天看見一樹桃花搖曳如此燦爛,忽然就覺得體內真氣動了一下。那套大慈悲破魔拳法一下子浮上腦海,想也沒想就拉開了架勢,柔勁滿衣,拳追花走,把這套少林第一的柔拳打得出神入化。
打了三十六個變化,剛剛打出那記“十八羅漢大降魔拳”,就看見那個粉色衣衫的女孩兒在旁邊瞪著眼睛看自己。那個女施主清澈的眼睛剛剛在相忘眼睛裡閃了一下,他就慌張的低下了頭,擺著一招“灑手小擒龍”的架勢,眼睛不知道該看哪裡才好。笑聲響遍了周圍,笑得亮亮的,也甜甜的,相忘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那個披粉色輕紗的施主在笑了。其實那一眼看去,他就看見了一雙瞪大的眼睛,一襲粉色的紗裙和那張臉兒,柔柔的嫣紅色一直滲到細緻的肌膚裡頭去。至於旁邊那兩個女施主,好象是一時眼拙,壓根就沒看進眼睛裡。
從塞北到少林,又從少林到大明,相忘所呆過的地方就是少見女子,更少見美麗的女子,而象現在這個女駭兒這樣大聲笑的女施主相忘是一個也沒有見過。
“女施主怎麼能這麼笑呢?”相忘開始想,雖然他不得不承認他很喜歡聽她那樣毫不遮掩的笑聲,也很想抬頭看看她的笑容。但是作為和尚,畢竟還是覺得這麼笑有什麼地方不妥。
滿腦子都是那笑聲的時候,聲音又傳來了:“呆和尚,那你叫什麼名字啊?”給這個聲音一嚇,和尚忽然明白過來,原來自己現在一門心思想的都是那個笑著的女施主。冷汗差點衝出腦門去,參禪習武,本來都是要摒除外物的事情。象自己剛才在花間打拳,每一片花葉都給身上的勁道震了出去,那才是正理。這樣想著女施主的笑,別說有違練拳的道理,更是和尚不該做的事情。平素師傅的教誨頓時響在耳邊,相忘可不願意做個不守清規戒律的和尚。
當下急忙把五戒拿出來念在嘴邊,好收收自己的心神,念得又忙又亂,乾脆把“不殺生,不偷盜”的不字也省了。一路“殺生、偷盜、說謊、飲酒、娶妻”的,就想從那女施主身邊溜過去。可是偏偏想著那女施主肯定還在背後看著自己等自己回答,覺得這樣未免也有點失禮,於是斷了嘴邊的戒條暫且不娶妻了,應了一聲:“相忘……”這就匆匆跑了。
背後是那個女施主一串笑聲好象追著他就來了。“怎麼就那麼高興呢?”相忘心裡想,那個女施主好象從來沒有憂愁的事情那樣。相忘不由的有些羨慕那個女孩兒。他卻不知道,在看見他的前一刻,明月的心裡還是憂鬱的。那歡樂的一笑,竟有許多是因為他。
走出一片桃花,相忘心裡一涼,看見師傅靜澄正瞪著他,然後吹了吹鬍子不理他了。
晚上明月在屋裡睡覺,想著沒準什麼時候就要給爹孃打發出去嫁人,怎麼也睡不著。躺在床上,看著朦朧的樹影搖晃在碧綠的窗紗上,忽然想起了白天的小和尚。於是腦袋裡老是浮現著碧樹紅牆的廟裡,一個清俊的小和尚在花園裡打拳。想著和尚抓腦門的樣子又笑,笑著笑著又想和尚現在在做什麼。
這時候的相忘正在月下打羅漢拳,一套拳收了,抬頭就看見明月在天。不知怎麼的,忽然又想起日間那個粉色衣裙的女施主,還有咯咯的笑聲。看著月亮發了一會呆,就和師兄們回去睡覺了。
如果就這樣也就罷了。在揚州這樣的繁華所在,誰都曾在人群裡忽然見到個讓自己喜歡的人,可是過去了也就過去了,漸漸的不再想起。其實塵世間可能有很多人,如果能夠遇見,自己就會喜歡。可是這樣的人,多半又碰不到,能碰到這些人中的一個兩個,也就算幸運了。至少當時心裡總是歡喜的。
所以過了些天,唸了些經,和尚也就把粉色的衣裙拋在了腦後。明月也忘記和尚的樣子了,只是依稀還有些想起他打拳的姿勢。就這麼,她滿十六歲了。
明月的母親是個很有婦德的誥名夫人,看著女兒長大,一天一天催女紅催得越來越緊。終於有一天逼急了明月,她又去大明寺還願去了。大明寺實在太大了,到處都是青瓦紅牆光腦袋,怎麼看也沒區別。於是明月跑著跑著,就不知道自己跑到哪裡了,連隨身的小蘇小菊也丟掉了。看著日色將暮,明月就準備自己先出去,反正車馬和小廝就在門口候著,諒丫鬟們也跑不遠。兵家出身的女孩兒膽子就是要大一點,想著直接從桃花園裡穿過去更近一些,也就狠了狠心鑽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