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都是過眼雲煙……相愛,分手……”
“這樣的話,為什麼還要相愛呢?”
“那你呢?……你以為你的佛來米女人會和你過一輩子嗎!……”
“噢!我們,我們沒有同居……是嗎,艾莉絲!”
“當然。”年輕女人漫不經心地柔聲答道,她正站在椅子上採摘紫藤花葉,準備把它紮成花束放在桌上。德蘇勒特又說:
“我們之間是沒有分手這種說法的,只能說是離別……我們訂了同居兩個月的契約;到了最後一天我們會平靜地各走各的路,我呢,回伊斯法罕去——我剛剛訂了張臥車票——艾麗絲則回她拉布呂耶爾街的小公寓去,那房子她還一直留著呢。”
“四層樓上,舒適得恨不能從視窗跳進去!”
說著,年輕女人的臉上露出了微笑,兩頰在黃昏的陽光中散發著橙紅色的光輝,手裡拿著一大束紫花;但她說話的語氣是那樣深沉,那樣嚴肅,使大家都無法作答。風大了起來,對面的房屋似乎變高了。
“咱們去吃飯吧,”上校叫道……“說點兒別的罷……”
“對,就這樣……趁著還年輕好好找點樂子,對不對,高達?……”拉古諾里說,虛偽地笑著。
幾天後讓又去了羅馬大街。他發現畫室大門緊閉,窗戶上掛著厚重的窗簾,從屋頂到陽臺全都是死樣的靜寂。德蘇勒特已在預定的時間走了,契約終止了。他心想:“一個人能做他所願意做的事,自由支配自己的理智和情感,這有多好啊……我怎麼沒有這樣的勇氣呢?……”
突然,一隻手搭在他的肩上:
“你好,葛辛!……”
是德蘇勒特,他一臉憔悴,臉色比平日更焦黃,皺紋也更多的,他跟說他還沒有離開巴黎,因為有些事情要處理,他現在住在大飯店,因為自從發生了那件慘事後他便恐懼住在這幢房子裡……
“發生了什麼事?”
“是的,你還不知道……艾麗絲死了……她自殺了……你稍等一下,讓我看一看有沒有我的信……”
他很快就回來了,邊走邊用顫抖的手拆裝著報紙的封套。他就像一個夢遊的人,聲音低啞,並不看走在他身邊的葛辛:
“是的,自殺了,從視窗跳了下去,就像那天晚上她對你們說的那樣……我,我並不知道會發生這種事情,我沒有料到……我要動身的那天晚上,她平靜地對我說:‘帶我走吧,德蘇勒特不……要把我孤苦地撇下,我現在離開你就不能生活了……’我聽了哈哈一笑。試想我怎麼可能帶個女人到那些庫爾德人中間去呢……沙漠,高燒,風餐露宿……晚飯時她又對我說:‘我決不會拖累你的,你會知道我不用你操心的……’後來,看見我很是為難,她也就不再堅持了……晚飯後,我們去看演出,我們定了一個包廂……她似乎很滿足,一直握著我的手,輕輕說:‘我很高興……’因為我夜裡才動身,於是我用車送她回她的住處;我們都很傷心,沒有說一句話。她甚至沒有對我塞進她口袋裡的一個小包說謝謝,這筆錢足以讓她舒舒服服地過一兩年。來到拉布呂耶爾街,她請我上樓……我沒答應。‘請吧……我只能送你到門口……’到了門口,我堅持不肯進去。我的車票已經訂好,行李也收拾好了,再說,我無數次地說過要走……當我心頭沉重地走下樓的時候,我好像聽見她在後面喊道‘……比你更快……’什麼的,這話直到我下樓走到街上時我才明白……噢!……”
他停了下來,眼睛盯著地面,彷彿又看見了人行道上那可怕的一幕,那堆發出氣若游絲的喘氣聲的黑乎乎的一動不動的肉體……
“兩小時後,她死去了,沒說一句話,沒有一點呻吟,只用她那金色的眸子定定地看著我。她還能感到痛苦嗎?她還能認得我嗎?我們把她放在床上,她衣著整齊,用一塊帶花邊的大頭巾裹住她的半邊頭部,為的是遮住她的傷口。她臉色煞白,額角上有些血痕,她還是那麼美麗,而且是那樣溫柔可愛!……但當我俯下身去為她擦拭那一滴永遠也擦不乾淨的鮮血時,——我好像看見她的臉上有一種憤怒和可怕的表情……那是可憐的姑娘在無聲地詛咒我……我再待些日子或者帶她一起走又有什麼關係呢?……可是我沒有,因為驕傲,因為對自己說過的話的頑固堅持……總之,我沒有讓步,而她死了,為我而死,其實我是愛她的……”
他越說越激動,聲音也越來越大,與他擦肩而過的阿姆斯特丹街上的路人都驚訝地看著他。葛辛走過從前的舊居時,看見那熟悉的陽臺和白鐵篷,回想起和芳妮在一起的點點滴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