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望,推開給他撲打火苗的人們,徑自追趕飄飄悠悠往墳後飛去的紙灰。
“可憐的孩子,你爺爺看見你了,你這麼個樣讓他多心焦呢。”老方頭和玉蘭流著淚,死死扯住長安的手脖,玉蘭對空中叫:“大伯!你好好走吧,俺答應你啦!別不放心了!”
“傻孩子!你爺爺受了一輩子罪,這下再不忍飢受累了,是好事呀?咱回吧!”老蔫忍不住紅了眼圈來拉他,老寧兩口子和老鄭媳婦早哭出了聲。
回到錦華巷,玉蘭說俺河南人講究要在門口放盆水再橫把菜刀,讓長安進屋時邁過去,免得把墳上的晦氣帶回來。看剛才下葬時的情形,老梁木匠怕跟著長安回來了呢!老鄭媳婦也說,西安也有這講究呢,都說女人陰氣重會帶不乾淨的東西,長安畢竟才十四還是個孩兒哩!
長安聽了嚷嚷起來:“憑啥不讓爺爺回來,我巴不得跟上我呢!”他堅決不從刀上跨,老方頭乾脆和老呂架著他進了門才算罷。長安掙扎著跪在矮床上,抓著老梁頭打了無數補丁的襯衣,咬在嘴裡嗚嗚咽咽哭了起來。
書包 網 。 想看書來
葉落長安 第三章(1)
壹
白老四見玉蘭從墳上回來兩眼紅腫,勸她說:“誰能不死?是個人死你就哭成這樣子!”見她沒理他又說:“老木匠那麼好的人咋說沒就沒啦?”玉蘭就說起老頭死前下跪讓她管長安的話,他忽地站起來說:“你乾脆直接弄根繩把咱倆勒死算逑!”她哇一聲哭了:“那俺咋辦呀!想著小木匠今晚上就得一個人,俺心裡難受死啦!”
“中啦!你算哪根蔥呀!”白老四見不得她哭,“長安是可憐!吃飯穿衣亮家當,咱這幾張嘴把人的骨頭都要啃吃啦!”
玉蘭擤擤鼻涕說:“他沒錢賃房,怕是這幾天就沒地方住啦!”他哼了聲走開了。
老鄭媳婦第二天晚上跑來說:“玉蘭!吃罷飯咧?昨個二半夜長安不見了!”她吃了一驚,眼前出現老梁頭給她掙著跪下的樣子。
“不中!俺得找他!他爺讓俺管他哩!他那幾個河北老鄉該知道他在哪兒吧?”老鄭媳婦責怪道:“又犯傻了吧,自己一屁股屎擦不淨,還去端人家的屎盆子!你趁早算了吧。這娃也十四五了,你家白東京比他小兩歲,不也在架子車隊送醬油。你能咋幫他?”玉蘭覺得心裡纏磨得厲害,喃喃地說,嫂子你說得也對。
“玉蘭,我看還是長安這娃命不好,太硬!夜個晚上他沿錦華巷挨家給人磕頭還禮——家家都給他爺爺湊錢咧。頭都磕得青紫冒血,拉都拉不住!屋裡除了刨子和鋸,窮得精光溜淨,啥都沒給娃兒剩下!”老鄭媳婦總結道,“這就是命!”
長安把木工工具拿走了,房子就什麼也沒了,房子原來的主人把老梁頭的房收拾了又重租出去。郝玉蘭找了倆月也沒見長安的影子,見白蓮花噗噗踏踏拉著風箱看書就問:“蓮花,你見長安沒?”白蓮花只顧看書順口說:“誰?沒見,沒見!”郝玉蘭見她只顧剷煤餅往灶膛放,火快讓涼煤壓滅了,忙夾出兩大塊說:“這個閨女只顧看書!人心要實,火心要虛,給你說多少遍你都不記!”大鐵鍋裡的水開始冒泡了,白蓮花伸伸舌頭站起來去切菜。她只比郝玉蘭差半頭了,好像腰身扯長有了身段,小臉粉白光滑透著紅,兩個小辮子細細地垂在胸前。玉蘭忍不住高興起來,想怪不得老鄭媳婦一再說給鄭光說媳婦哩。白蓮花見媽微笑地看自己,忍不住問:“媽!這幾個小的早就喊餓了。我這就做飯吧?”
聽大姐說自己餓了,白牡丹忙撲到媽腳邊抱著腿說:“媽,俺餓哩!”郝玉蘭見白老四和白東京進屋了,忙接住老四的鋁飯盒讓白蓮花下包穀糝。
“東京!今兒累不累?”兒子個子再大也才十二三歲,天天和老四拉車子風吹日頭曬,讓玉蘭很捨不得。白東京倒是樂呵呵的:“不累!我有勁著呢,就是渴得很!”說著捏塊白蘿蔔片吱吱咯咯吃起來。白蓮花想攔他,郝玉蘭說:“就讓他吃吧,外頭跑一天水也喝不上!”老四過來瞅飯還沒好說:“俺乏得很,先上床倒會兒,飯好了叫俺!”玉蘭說:“東京你也躺一會兒!”
“俺不累!”白東京啃著蘿蔔說,“媽!你猜我今兒見誰啦?——小木匠長安!”郝玉蘭放下菜刀問:“他在哪兒?快說!”
“俺和爸拉車過太華路的時候在坡下歇腳,他問別人要不要拉坡?俺爸叫他:‘小木匠!’他吱溜一聲鑽進人群不見啦!”
“就這?沒看錯人吧?”她問。白東京說:“沒錯!他長得恁好看,穿得又恁爛,咋能看錯?”玉蘭小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