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你還有個座位。正品麻(享受)呢?”他應聲睜眼,竟是雙福。梁長安趕緊往裡擠,擠騰出點地方讓他坐下,上下打量說:“夥計,勢扎得老到得很!真皮的?”雙福穿著件黑羊皮獵裝,裡邊駝色的羊毛衫露出高領,長安捏了捏那羊皮,知道這值些錢:“你不是開汽車嗎?咋也坐火車呢?”
雙福說:“你這件呢子大衣也該換換咧,現在流行皮的。我弄了兩輛大卡車,跟了個司機到廣州,明兒貨主要坐車我就先回西安過年啦。這不滿滿兩大包年貨——給你家拿些東西。”說著把大袋的廣式香腸往長安包裡裝。
“這條絲巾給嫂子。還有這兩瓶洗髮水,都是人家讓我從廣州往回捎哩。”梁長安連忙阻攔:“我包裡也全是年貨。”雙福眼尖,從拉開的旅行袋裡看了一眼就說:“人家都說你這科長當得美,供銷一手抓,果然比我這年貨高几檔呢。對,過兩年手裡沒權了,誰招識你啊。”梁長安不明白他的意思,拉開拉鍊見旅行袋裡是四條紅中華香菸,兩瓶茅臺酒,用毛巾裹了一下,酒瓶下邊有個信封露出來。他蒙了:“這是咱廠供貨單位的小吳給我收拾的旅行包,我根本沒買這些東西!”
葉落長安 第五章(32)
雙福開啟信封往裡瞄了瞄,壓低聲說:“怕啥?我又不跟誰說。至少裝了兩千塊,他求你辦多少事?”梁長安回想小吳殷勤地幫他把包收拾好,放在座下邊,火車臨開還小聲說:“梁科長,車上人多看好你的行李,別忘了車座下邊的旅行袋!過完年我去西安,還得你多照顧我這小五金廠呢。”他當時還笑著說:“咱有的是合作的機會。”現在想來,自己簡直是個傻蛋哩。
雙福說:“託你辦事花錢也是該的,我們開車一路長途跑下來,不是超高就是超重,人家警察眼一瞄就開始寫罰單,你拿尺子量都不頂用。開始心裡也他媽的生氣呢,時間長了想通了,不就是罰錢嗎?咱見人家好說話的乾脆先遞錢說不要票,本來罰二百就只罰五十了,反正人家穿了那身皮就是咱的爺。現在改革開放了,你這腦子也要開放哩。能撈就撈,不撈是傻子!”長安呆呆坐著看車窗外邊,雙福看他心煩就找話說:“看那邊的河,水大呢。”梁長安才回過神來說:“啥?在哪兒?”雙福搖搖頭說:“逑!瓷貨!嫌咬手就給我。”
梁長安撓撓頭說:“這事是廠裡開會定好的。小吳的廠在鎮上,其實是家庭作坊,一個村幾十家都開五金廠,裝置比大國營廠還先進。咱廠試用了質量還不錯,廠長讓我再去他廠考察一下就訂貨。一個把手比原來湖北的國營大廠少五毛多,真划算。他怕咱嫌他廠小也不用這樣……讓人年也過不安生。”
雙福說:“人家南方人都是小家庭作坊掙大錢呢。他產品好廠裡願訂,你操啥閒心。你思想太老土咧,有權不用過期作廢。將來你不當科長了,就是有日天的本事也逑用不頂咧!——你猜我這東西給誰買的?”長安強打精神用手支著額頭問:“誰?”
“江小小!”雙福帶著抑制不住的激動說。
“誰?”梁長安一下清醒了。雙福一臉驕傲拿出根菸點上,梁長安又問:“江小小讓你捎的?”他搖搖頭,吐出口煙才說:“記得那年江小小讓我喝藥的事不?”梁長安當然記得。
“你記得我在宿舍說的話不?”他又問,長安搖頭說:“你狗日快說,再慢條斯理我就不聽咧。”
雙福側過頭在他耳邊說:“我那時就說我要把這個女人給操了!你罵我太流氓。我是真真兒想操她。你想她那麼長的頭髮披散著,那麼白的肉,那麼漂亮的臉,特別那兩條腿,又長又直。他媽的,一比樊華就不叫個女人……”他還要說下去,梁長安生氣了:“行咧!別給我噴糞咧,我不想聽!”
雙福嘆口氣說:“不聽就不聽,你是正經人,哪知道我心裡難唱呢。”梁長安不接話,兩人呆呆坐著。這時車上有人叫賣燒雞、五香茶葉蛋,雙福買了放在小桌上,又買了瓶二鍋頭用牙咬下瓶蓋:“長安,咱倆喝幾口?有兩三年沒坐一起喝酒了?”梁長安把茶杯裡的茶水一飲而盡,讓雙福倒酒:“喝就喝!醉咧也在西安呢。”雙福眯了眼睛抿了一口,又撕下塊雞肉塞進嘴裡,只笑卻不說話。梁長安說:“有屁就放,怪模怪樣弄啥?”雙福說你不讓我說嘛,見梁長安拿雞爪細細啃著,又小聲說:“江小小現在跟著我呢,回西安我先去她那兒再回家。逑!老子現在有錢咧,我有兩個家兩個女人呢!”
就算雙福說啥,也沒有比這話更讓長安意外的了:“樊華不管你?”
雙福說:“她不知道。那是個懶婆娘,腦子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