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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部分

前年中法失和時,他守著長門炮臺。忽然有一天來了一艘外國兵船。我忘了是那一國的了,總而言這之,不是法蘭西的。他見了,以為我們正在海疆戒嚴的時候,別國兵輪如何好到我海口裡來,便拉起了旗號,叫他停輪。那船上不理,仍舊前行。他又打起了旗號知照他,再不停輪,便開炮了。那船上仍舊不理。他便開了一炮,轟的一聲,把那船上的望臺打毀了,吊橋打斷了,一個大副受了重傷,只得停了輪。到了岸上來,驚動了他的本國領事打官司。一時福建的大小各官,都嚇得面無人色,戰戰兢兢的出來會審。領事官也氣忿忿的來到。這藍寶堂卻從從容容的,到了法堂之上,侃侃直談,據著公理爭辯,竟被他得了贏官司。豈不爭氣!誰知當時閩省大吏,非獨不獎他,反責備他,交代說這一回是僥倖的,下次無論何國船來,不準如此。後來法國船來了,他便不敢做主,打電報到裡面去請示,回電來說不準開炮;等第二艘來了,再請示,仍舊不準;於是法蘭西陸續來了二十多號船,所以才有那馬江之敗呢。”

我道:“說起那馬江之敗,近來臺灣改了行省,說的是要展拓生番的地方。頭回我在上海經過,聽得人說,這件事頗覺得有名無實。不知到底是怎麼回事?”繼之道:“便是我這回到省裡去,也聽得這樣說。有個朋友從那邊來,說非但地方弄不好,並且那一位劉省三大帥,自己害了自己。”我道:“這又為何?”繼之道:“那劉省帥向來最恨的是吃鴉片煙,這是那一班中興名將公共的脾氣,惟有他恨的最利害。凡是屬下的人,有煙癮的,被他知道了,立刻撤差驅逐,片刻不許停留。是他帳下的兵弁犯了這個,還要以軍法從事呢。到了臺灣,瘴氣十分利害,凡是內地的人,大半都受不住,又都說是鴉片煙可以銷除瘴氣,不免要吃幾口,又恐怕被他知道,於是設出一法,要他自己先上了癮。”我道:“他不吃的,如何會上癮?”繼之道:“所以要設法呀。設法先通了他的家人,許下了重謝。省帥向來用長煙筒吃旱菸,叫他家人代他裝旱菸時,偷攙了一個鴉片煙泡在內,天天如是。約過了一個多月,忽然一天不攙煙泡了,老頭子便覺得難過,眼淚鼻涕,流個不止。那家人知道他癮來了,便乘機進言,說這裡瘴氣重得很,莫非是瘴氣作怪,何不吃兩口鴉片試試看。他哪裡肯吃,說既是瘴氣,自有瘴氣的方子,可請醫生來診治。那裡禁得醫生也是受了賄囑的,診過了脈,也說是瘴氣,非鴉片不能解。他還是不肯吃。熬了一天,到底熬不過,雖然吃了些藥,又不見功效,只得拿鴉片煙來吃了幾口下肚,便見精神,從此竟是一天不能離的了。這不是害了自己麼?”

我道:“這種小人,真是防不勝防。然而也是吃旱菸之過,倘使連這旱菸都不吃,他又從何下手呢。”繼之道:“就是連旱菸不吃,也可以有法子的。我初到省那一年,便當了一個洋務局的差事。一個同寅是廣東人,他對我說:香港有一個外國人,用了一個廚子,也不知用了多少年了,一向相安無事,忽然一天,把那廚子辭掉了,便覺得閤家人都無精打彩起來,吃的東西,都十分無味。以為新來的廚子不好,再換一個,也是如此。沒了法,只得再叫那舊廚子來,說也奇怪,他一回來,可閤家都好了。”我道:“難道酒菜裡面也可以下鴉片煙麼?”繼之道:“酒菜裡面雖不能下,外國人飯後,必吃一杯咖啡,他煮咖啡之時,必用一個煙泡放在裡面,等滾了兩滾,再撈起來。這咖啡本來是苦的,又攙上糖才吃,如何吃得出來。久而久之,就上了癮了。”我道:“鴉片煙本是他們那裡來的,就叫他們吃上了,不過是‘即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但不知那劉省帥吃上了之後怎麼樣?”繼之道:“已經吃上了,還怎麼樣呢。”

我道:“他說要開拓生番的地方,到底不知開拓了多少?”繼之道:“頭回看見京報有他的奏章,說是已經降了多少,每人給與剃刀一把,大約總有些降服的。然而究竟是未開化的人,縱然降服了,也不見得是靠得住。他那殺人不眨眼的野性,忽然高興,又殺個把人來頑頑,如何約束得住他呢。而且他殺人專殺的是我們這些人,自己卻不肯相殺的。他還有一層,絕不怕死,說出來還要令人可笑呢。那生番裡面,也有個頭目,省帥因為生番每每出來殺人,便委員到裡面去,和他的頭目立了一個約:如果我們這些人殺了生番,便是一人抵一命;若是生番殺了我們這些人,卻要他五個人抵一個命。這不過要嚇得他不敢再殺人的意思。他那頭目也應允了。誰知立了約不多幾天,就有了生番殺人的事。地方官便捉拿兇手。誰知這個生番,只有夫妻兩個,父母、兄弟、子女都沒有的,雖捉了來,還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