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每到這一刻,胤禵便會輕聲哄著她,直到她安穩了,平息了那顆躁動不安的心。
雅兒告訴胤禵,她的家鄉有一個傳說,女子出嫁一定要得到阿姐的祝福,阿姐要在新婚之日晨曦初露之前將新娘的青絲綰起,指尖滑過髮絲之際口中需要念念有詞,那首梳髮詞便是阿姐初念,而她要在心中默唸,如此百年好合三生三世就會與君相守相依。
可是雅兒淚眼朦朧地對胤禵說:“雅兒出嫁沒有阿姐梳頭,我的阿姐沒有給我梳頭,我好想讓阿姐給我梳頭,讓菱兒為我披上嫁衣,可是,這些都沒有,我會不會最終也會失去你。胤禵,答應我,你要相信我,永遠不要離開我。”
胤禵滿眸傷痛有些憐惜地擦掉她面上的淚水,而後擁緊她,啞聲道:“胤禵會永遠對雅兒好,永不相疑。”
那一夜,她一直低聲呢喃著直到漸漸昏睡。
那一夜,他擁著她深深凝望直到天明。
戰事之前一切政治斡旋完結之後,胤禵立即指揮平逆將軍延信由青海、定西將軍葛爾弼由川滇進軍西藏。康熙五十九年八月,葛爾弼率部進駐拉薩。九月,胤禵命令延信送新封□喇嘛進藏,在拉薩舉行了莊嚴的坐床儀式。
期間,雅需要將此處訊息傳給遠在京城的菱兒,於是在寫完之後便交給了戴錚。
戴錚在那次戰役中為她擋了一暗箭,他留在她身邊是為了贖罪,便一直處在軍中不起眼的步軍裡,一路護著她。
雅兒知道,此封信箋一經傳出如若被胤禵發現,便是裂痕,可是,她依舊將信箋交給了戴錚。
因為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歷史,清楚的知道最後的結局,知道那最後站在紫禁之巔的人是誰,她認為,這樣做是對胤禵最好。
奈何現實,第三封信箋被胤禵的親信扣下,戴錚被施刑關押,而自己被壓到將軍帳內。
見到胤禵的那一瞬,雅兒一陣恍惚,她知道,他再也不會是那個在雨中抱起自己眸中飽含關切的男子,也不會是那個整日嘻哈不斷送給自己小物件的豪邁青年,亦不會是那個在深夜輕聲哄她入眠的夫君,他此刻,是人人敬仰傳頌的撫遠大將軍。
他凌厲的目光掠過她而後竟雲淡風輕地問身旁副將道:“洩露軍中密令,該當何罪?”
那副將狠狠地瞪了一眼雅兒,而後俯身恭敬道:“洩露軍中密令當處以斬首之刑,以震君心。”
而後胤禵屏退了帳內將士,挑起她下巴,揚眉問道:“你還有話要說嗎?”
蕭雅番外之完結
那種發自骨髓的冷寒與疏離的感覺是陌生的,記憶中那個整日歡笑放蕩不羈的阿哥已然退逝殆盡,如今站在她面前這位是將軍,是身穿冰冷盔甲統領將士保家衛國的將軍,如此而已。抬眼之際,她彷彿感覺到了堅守的東西出現裂痕,她強行壓下胸腔中強烈的悲慼抿嘴一笑,而後舔舔已然慘白的嘴唇開口問道:“我記得你曾經說過‘永不相疑’。”
她的聲音很輕很輕很柔很柔好像自語般,她一瞬也不瞬地看著胤禵。
胤禵低眸掩去了眼中的情愫,負在身後的雙手緊握成拳,卻輕笑道:“這是你做出的選擇不是嗎?當初花前月下你選擇八哥,如今戰場殺敵你選擇卿菱,事到如今都是你自己選的,而這結果也要你自己來承受。”
刻入蕭雅骨髓的那風刃似乎又在翻動,瞬時捲起的蝕骨之痛遍佈周身,秀眉輕蹙,她極力壓下胃部的翻騰閉眼暗啞道:“那麼將軍要殺我嗎?”
“你!你不覺得你該給我一個解釋嗎?就連一句解釋的話都沒有!你拿我當什麼?是傻子是瘋子嗎?”
胤禵猛地大力攥住雅兒的衣襟嘶吼道。那聲音飽含哀痛與不甘似乎還有那份最後的希冀。
雅兒緊咬著嘴唇不語,喉間緊壓著那種窒息似乎愈發嚴重了,她不禁咳嗽出聲,隨即喉間空氣瞬間暢通,她雙手被綁著也只能大口喘氣,她微頓了須臾,而後抬眼看向胤禵,輕聲道:“你已經不相信我了,內心已然給我定了罪,我再說還有意義嗎?這樣再問,究竟還有什麼意義呢?”
一時間,空寂蒼涼與無奈縈繞在這略微寒涼的大帳內。良久,帳內傳出大將軍嘶啞的吩咐,一句話將這位明裡是將軍小廝的雅兒帶出寢帳關了幽禁。
雅兒只覺得徹骨的冰涼包裹著自己,她蜷伏在茅草上死死咬住嘴唇不讓自己嗚咽出聲,手輕輕放置腹部,任那無聲的淚滴落流乾。
她懷有身孕已經月餘,她想要在打仗勝利慶功那日告訴自己的夫君,可是,那句話始終沒能說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