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舞語蒼白的臉上,突然有了紅暈。
“真的?”
“當然是真的。”楊錚強忍住眼中的淚珠。”我們隨時都可以成親。”
這是一句永遠無法兌現的謊言。
她的臉更紅,眼睛裡也彷彿有火焰在燃燒。
“我一直都在盼望能有這麼樣的一天……”她的眼睛突然闔起,忽然說:“你走吧……快走……”
“你為什麼還要我走?”
“因為我……我不喜歡你看見我死時的樣子。”她的身子已開始痙攣,“所以你一定要走。”
“我不走。”楊錚忽然大叫。”絕不走。”
他用力地緊握她的雙手,就像生怕她會突然離去。
“就算你真的會死,也要死在我的懷裡。”
楊錚的淚水已忍不住流了下來,順著面頰,滴落入她的眼裡。
她沒有眨眼,她睜眼迎接著他的淚珠,當淚珠滴人她的眼裡時,她的臉突然變得安詳恬靜和滿足——她的生命裡已有了他。
死亡來得比閃電還快。
她完全不能抵抗。
也沒有人能抵抗。
三
蠟燭已將燃盡,燭淚還未乾。
燭淚一定要等到蠟燭已成灰時才會幹,蛤燭寧願自己被燒成灰,也只為了照亮別人。這種做法豈非很愚蠢,但人們若是肯多做幾件這種愚蠢的事,這世界豈非更輝煌燦爛?
黎明前總是一天中最黑暗的時候。
楊錚還是抱著花舞語,眼淚卻已像泉水般湧出來。
東方已泛白了,黑暗已過去了。
燭已燃盡,淚也已幹了。
淚痕是看不見的,可是鮮血留下來的痕跡,卻一定要用血淚才洗得清。
“以牙還牙,以血還血。”
楊錚一向都是用“寬恕”來代替“報仇”,他的刀一向不是殺人的刀,但是現在他的心裡竟已充滿了憤怒和仇恨。
嬌陽照亮了大地,黎明終於來了。
楊錚已將花舞語放在床上,替她蓋好了被子,自己就坐在她的旁邊,目光卻停留在窗外,看著乳白色的晨霧在綠草花樹間升起。
他看著窗外,只不過因為窗外有三絃的絃聲。
蒼涼古老的絃聲,就彷彿和晨霧同時從虛無縹緲間散出來的。
縹緲的絃聲,像是遠方親人的呼喚,又像是在訴說一種說不出的哀怨,無可奈何的哀愁,卻又帶著種說不出的寧靜。
又彷彿在敘述人們年華已老去、美人已遲暮、英雄已白頭,生命中所有的歡樂榮耀刺激都已遠去。
縹緲的晨霧裡,有個老頭正在彈三絃,絃聲蒼涼、哀怨。
人在花叢處,絃聲已飄入房裡。
看見彈三絃的老人,楊錚那張己被多年痛苦經驗刻劃出無數辛酸痕跡的臉上,忽然露出了一絲冷笑。
“三絃初響,人斷腸。腸斷天涯,無三絃。”楊錚冷冷他說:“無三絃。”
絃聲停止,老人抬頭看著楊錚。
“你知道我是誰?”
“三十年前,無三絃憑著手上一把三絃,不知迷倒多少女子,又有哪個不知?”楊錚注視他:“卿本佳人,奈何為寇?”
“成者為王,敗者為寇。”無三絃淡淡他說:“這本是江湖中千古不渝的道理。”
楊錚冷笑。
“今日你前來,想必是奉了命令來殺我。”
楊錚在說“命令”這兩個字時,聲音裡充滿了譏俏之意。
無三絃當然聽得出來他話中的譏消,卻也不在意,只是笑笑。
“據說我那柄離別鉤已在你的手裡?”
“是的。”
“今天你就用離別鉤來對付我?”
“怎麼會?”無三絃笑了笑。”你幾時看過有人用肉包子去打狗?”
這是什麼比喻?
“對付你,必須用三絃。”
三絃又響,絃聲中閃出了三道光華。
光華七彩。
絃聲將響未響時,楊錚已順手拿起身旁的花瓶揮了出去。
三道光華迎上了花瓶,“轟”的三聲,空中爆出了三朵燦爛的光芒。
光芒也是七彩的。
花瓶已爆碎了,碎成千萬片。
七彩的光芒中,楊錚飛起,飛出窗外,飛人花叢中,飛進絃音中。
人未到,拳風卻已到了,楊錚一拳擊向三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