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想法一直到我落跑去人間時都還沒改變,甚至我還想他應當會感激我,因為這樣他不是就能登上他肖想了多年的帝位嗎?
所以我完全想不到他重新見到我時有什麼理由非要殺死我不可。不過既然他說想要殺我已經很多年,那一瞬間我也瞭然了,他憋屈了那麼多年,若我不是變得那樣軟弱,他怎可能有機會向我動手呢。只可惜那時我已有了積極且明確的人生目標,一點也不想死,並且此後也不想叫他稱心如願。
我抬頭望天,月上中天,繁星璀璨。也不知陸霞在哪裡,若他能給我出個主意,我也不至於如此頭痛。
我想來又想去,也想不出什麼法子既不犧牲魔軍又能阻止他們跟仙界動武。這時我突然想起過了這許久,葛蘭的帳篷也並沒亮起燈,反而一絲動靜也沒有。
莫不是真的被我掐死了?不可能罷。
我莫名地有些忐忑不安起來。
三十七
更闌人靜,秋晚幾聲蟲鳴。幾處稀疏的營火,晃盪著兩個心不在焉計程車兵。我躡手躡腳又靠近葛蘭的大帳,想瞅瞅他究竟怎麼了。
就算我動手時力道猛了幾分,葛蘭又不是蠟灌的槍頭,怎可能一掐就折,一掰就斷?是了,我突然長起個心眼:若這是個陷阱,他故意引我上鉤,再迎頭痛擊,也不是沒有可能。
我心中嘿嘿冷笑兩聲,陰險地伸手將厚厚的布料捅破一個小洞,隔了幾寸遠遠觀望進去,預防遭到毒針毒氣突然襲擊。
做好完全準備後所看到的情形,卻令我失望。
葛蘭沒死,他好端端睜著眼,卻也沒做其他的。他像是被我掐傻了,雖然醒過來,從臥榻上坐起,一手按著喉頸處,卻面無表情,不知在想什麼。
這樣的他,我很久沒看過,像是極熟悉卻又極遙遠。冷冷清清的黑暗中,空氣都似乎害怕地凝結不動,他身著單衣,看來竟然有幾分孑然,再加上那蒼白的臉色,根本像鬼一樣。甚至讓我產生一個錯覺,彷彿只要我弄出個聲響或是出現在他面前,那面無表情的鬼就會突然撲過來張開血盆大口將我撕碎一般。
不曉得為什麼,我的心突然像被什麼猛擊了一下,一口氣喘不上來,我害怕地離開那個地方。總覺得有什麼不好的事要發生一般,卻又不知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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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樹杈上對付著睡著。可能實在太困,一覺醒來,竟然已經日上中天。揉揉眼睛,我看見遠方的地平線上出現一面面旗幟,黑亮的鎧甲在日光下連綿不絕地反射出潤澤的光線,久違這麼多年,我終於再次見到了魔族最強大的軍隊的實力。洪流海水一樣滔滔不絕的步兵團,組成他們的是善於服從命令,吃苦耐勞的低等魔族;在居中殿後的位置,最顯眼的是一個衣著鮮麗的黃絹女子,她帶領著家族中精英的御獸師,簇擁著他們的是各種有翼,有蹄,有爪,踩著火球,噴著毒霧,鬥志昂揚的魔獸。
更令我驚訝的是,在那分開洪流之處,飄揚著一面面如同陽光一樣刺目的“林”字大旗,旌旗之下,是匹匹鐵騎,他們黑馬,黑衣,黑甲,左臂上所繡的銀色紋章障示著他們引以為豪的所屬。在那清一色威風凜凜的黑色騎兵中間,我毫不費力地看到了那個卓然超出萬眾人之上的林中流。他的黑色戰袍與所有騎兵無異,只是在銀色紋章之外袖邊上還有昭示著他正統林家血統的家族圖騰文飾。他是昔日帝都赫赫有名的武功第一的林中流,也是我曾經肖想一戰但未曾如願過的對手。第一次在戰場上看到此人的身影,我冷卻了許久的血液不知不覺撓著心沸騰起來。
但立即蒼涼地想到,這群曾經視我為戰神的雜魚眾們,現在腦子裡不知還有沒有梵替這個名字?不如說是鐵打的營帳,水流的將軍啊。
這次魔界的出兵比起我當時,加上了林家之主親自率領的騎兵營。其實這才能算是真正的傾巢而出。葛蘭的手腕的確高明。別說林家與滄海家的舊隙,就算只林中流這個人,據說也是生性淡泊,行事低調,對外聲稱不願插手紛爭,不曉得葛蘭是用什麼法子令他心甘情願地衝鋒陷陣。
林中流舉起執著長劍的右臂,他的身後一呼萬應。黑色的鐵騎兵,如同勢不可擋的雷電一般直插向對方陣營。
在如同傳說中一樣無法抵擋的林家軍前面,人類的兵團如同被踩過的螞蟻一般悽慘地敗倒。
我蹲在樹杈上,心情複雜地看著幻想中的敵手。在我的印象中,林中流應當是不如我多矣,可是他這氣勢,這陣營,卻讓我有幾分感到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