濫用私刑!”
“濫用私刑?”張春呵呵冷笑,笑得謝開花後背汗毛直聳,知道自己用錯了詞,可一時半會兒也不知道怎麼改口。就聽張春道:“好,那就改——給我跑二十圈!”
謝開花張大了嘴巴,什麼話也說不上來了。他只覺得生氣、非常生氣、從小到大就沒有這樣氣過。他決不允許荊山為了自己要受到這樣重的處罰——
荊山卻毫不在意地一點頭:“好,二十圈。”
他答應得輕鬆如意,好像他不是要跑八千米,而只是去食堂吃碗飯一樣。
9、第九章
荊山跑得很快。
很快、很穩、很輕鬆。他身姿靈動矯健得彷彿林中漫步的雲豹,跑過謝開花面前時,可以清楚看到他一絲不苟的臉龐,還有極其平穩的呼吸。在跑第五圈時,因為見到謝開花緊張又擔心的神色,還衝著謝開花微微笑了一笑。
謝開花被他笑得不知所措,只能說:“跑完以後我請你吃糖。”荊山滯留兩步,頓了頓,輕聲說:“好。”
謝開花登時覺得鼻子有點酸。
是荊山替他扛了麻煩。雖說起先是那個叫張春的教官無理取鬧,但後來搬出來“不服規矩、不利校訓”之類的大帽子套話,卻誰也不能反駁。只能眼睜睜看著荊山一個人孤零零的,圍著偌大的操場來回地跑。
一開始田尉和沈叢還等著,之後也漸漸走了。
只剩下謝開花一個蹲在樹蔭底下,眉眼寂落地望著荊山奔跑的背影。
——他不知道現在心裡面究竟是一種什麼樣的心情。
如果師父在就好了。
他很黯然地想,師父一定明白。
剛剛想到師父,謝開花腳邊的一叢青青草葉,卻忽然蓬的一下,點燃了頂端葉片。
淡淡的橘紅色的火焰,在有些暗沉的天色裡,顯得妖美又奇異。
謝開花嚇了一跳。
說是被嚇到,其實準確來說還是有點犯愣。他把葉尖那點自顧自蓬勃燃燒、卻絲毫不往下蔓延的星火看了好一會兒,才拍拍膝蓋,慢吞吞地站起來。
他一站起身,那點火苗就又陡地熄滅了。
荊山正好跑過他的身前。見謝開花站著,就問:“你要走了?”
真是個怪人。已經跑了第六圈,卻還是面不紅氣不喘,只有額頭微微滑落的汗滴,晶瑩剔透,竟有種異樣的驚豔。
謝開花搖搖頭:“腿麻了,我去旁邊走一圈。等下還回來。”
荊山道:“好。”看了謝開花一眼,又展開身形,往前邊跑去了。
謝開花撓撓頭。原本就失落的表情,這會兒顯得更加氣悶。他長腿三步並作兩步地邁過臺階,一抬頭見到筆直站在旁邊綠樹底下的張春,心裡就更加煩躁。
但他懶得和這種人爭執,一轉頭走向了前邊的音樂廳。
操場前的音樂廳向來都是空空落落、沒什麼人。只有學校或者什麼院系舉辦大型活動,這裡才會有些生氣。換做平常,好大的一座建築,除了幾個來練鋼琴的老師或學生,卻是都再難見到一道鬼影子。
謝開花推開音樂廳的大門。果然見裡面的廳堂一片空蕩,天花板上只開了一盞燈,模糊的燈光把底下的椅子和過道映得愈發黑沉。舞臺上掛了厚厚的紅布簾子,一遮到底,冗餘繁沓,讓人望不見裡邊的景緻。
但謝開花知道里邊也沒有什麼景緻。只有兩架破破爛爛的鋼琴,一把不知道誰落在這裡的椅子,還有幾個沒有來得及掃走的大字。學校新生報到,對別的年級的人來說其實根本還沒有開學,比如王鵬、熊八錦、胡綿綿那些人,其實都是被老師捉過來當壯丁、做些新生入學工作事情的。因此這些教學樓、活動室,都還寂寞的很。
謝開花環顧一圈,半晌吹了記口哨。他的口哨調子低靡,沒什麼韻味,但他身後虛虛掩上的門卻好像接到命令,猛的合攏上,還自動地落了鎖。
他又呆站了好一會,才緩緩打了個響指。
啪的一聲輕響。他的指尖,也綻放出了一朵和方才草葉上一樣的、橘紅色的、星星點點的細小火苗。
“幹嘛叫我?”
他衝著火苗問道。一邊找了張椅子坐下來,靠著椅背,姿態懶洋洋的。
火苗裡陡然露出一張臉來。很漂亮的一張臉,細長的丹鳳眼,吊起的眼角十分嫵媚。抹了淡淡胭脂的嘴唇,更是鮮嫩得讓人恨不得咬上一口——單看這張臉,絕難想到這居然是一個男人。
可這偏偏就是一個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