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4部分

玩兒呢您看不出來?”

“大民子,你說我褲腰4尺8,不是寒磣我嗎!記住嘍,我的褲腰不是4尺8。是3尺6!往後別胡咧咧。”

“太好了,來三個您也過去了!”

張大民的宮殿就這樣落成了。床架子勉勉強強塞進去,放不下床屜,讓石榴樹擋住了。張大民抽了半盒煙,想出了個好辦法。他把床屜豎著鋸開,在兩邊各挖了一個半圓,像古代用刑的木枷,往床架子上咋嚓一合,犯人的脖子——那石榴樹就從雙人床中間長長地伸出來了。為了適應這種獨特性,李雲芳對褥子、床單等床上用品進行了適度的改造。她還往石榴樹上糊了一層白紙、讓樹幹與牆皮保持近似的顏色。屋裡剩了窄窄的一條兒,什麼也放不下,就擱了一盆綠蘿,頓時春意盎然。鄰居們過來參觀的時候,張大民正趴在床底下,兩條腿伸到門外邊。大家問你幹什麼呢,他不說話。又問你趴在那兒幹什麼呢,他才輕輕地嘆了一口飛。

“我給石榴樹澆水呢。”

兩口子躺在這張床上怎麼也睡不著覺。第一個晚上成了節日。張大民躺在外邊,李雲芳躺在裡邊,中間是那棵石榴樹。他們說呀,笑呀,說到要緊處,李雲芳還掉了幾滴眼淚。他們坐起來,躺下,又坐起來,再躺下,還是丟不開這棵石榴樹。它愣瞌瞌地豎在兩個腰之間,真是太奇怪了,也太有趣了。李雲芳把一條長腿搭在樹上,用手指頭尋找張大民的傷疤,在頭髮裡摸了半天也投摸著。

“你那18針呢?”

“我也找呢,我的18針哪兒去了?”

“壞!半夜,這棵樹可別嚇死我。”

“一睜眼,嘿,插了個第三者!它要是男的,我哪兒打得過它呀!”

兩個人嘰嘰咕咕笑到小半夜。張大民把手放在李雲芳肚皮上,發現又鼓了不少,兒子正茁壯成長呢。他的手像一隻掛了帆的小船,向美麗的湍急的下游駛去,駛去,駛去了。

哇!

怎麼回事?張大民間李雲芳你跟誰學的,你也有毛病了嗎?兩個人抱著腦袋,無聲地笑成了一團。張大民甜蜜地嘆息著,把李雲芳的耳垂兒叼住了。

“雲芳,學壞可太容易啦!”

兩個人又過上幸福的生活了。

有了自己的房子、房子裡還有一棵樹,張大民和李雲芳就覺得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了。他們為肚子裡的孩子取名——張樹,然後踏踏實實地等著張樹準點兒爬出來,與肚子外面的這棵樹會會。等得無聊的時候,張大民又有了新的牽掛,發現兩個人掙錢兩個人花和兩個人掙錢三個人花不是一回事,是完全不同的兩回事了。他把死期存單擺在床單上,把活期存摺放在枕頭上,左手拿著現金,右手接著國庫券,依照不同的順序一遍一遍往上加,越加越無法控制情感,對錢的熱愛像潮水一樣湧進胸膛,一直湧到了嗓子眼兒,讓他數著數著就數不出聲音來了。錢真好,真是好,就是好,只是太少了,再多一點點就好了,不過多那麼一點點一點點也還是太少了。

他們的積蓄很分散,加起來只有980元,顛三倒四加了無數遍還是980元,世上有那麼多公母,錢卻沒有公母,否則處境就會大不一樣了。張大民盯著李雲芳奇妙的大肚子,承認了自己的限度,知道自己沒有別的本事了。不過他又立刻安慰自己,錢是有公母的,錢要沒有公母,利息從哪兒來呢?他想算算980元的利息,算不出來,小傢伙難產了。

錢好是好,少了就不好了。

他們婚前沒有積蓄。他們踉多數窮孩子差不多,掙了薪水交給父母,自己不留錢,花多少要多少。張大民和李雲芳稍有不同,是兩種風格。李雲芳嬌氣,想花就要,隨花隨要。張大民不是這樣。張大民是這樣——他根本就不花錢!除了買飯票,他連根冰棒兒都不買。不想花當然不想要,不想要想花也不要。他對錢的珍惜是從骨子裡來的,又滲到血管裡去了。後來上夜班熬不住,染了煙癮。煙德卻不好,從來不敬菸,又染了蹭煙的癮,比煙癮還大。他只抽四毛錢以下的煙,通貨膨脹以後地自己也沒有膨脹,長時間在一塊錢以內一盒的水平傷感地徘徊。他為花錢抽菸難受,在別的方面就更不肯花錢了。

婚後他們建立了自己的財政系統。先由李雲芳負責,她也愛錢,可是愛得不深,錢也不知都逃到哪兒去了。後來張大民篡權,把愛灑向每一個角落,像磁鐵一樣,一分錢一分錢又一分錢,紛紛被他吸過去嘬過去,情況就大為改觀了。只攢了980元,不是不狠心,是掙的不多的緣故。一個月不到100塊,拿了多少年?每月每人交伙食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