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叫它四庫全書吧,那也是修書的宗旨。你既自己說出來,就是有緣,別辜負了我的深意。”
身居清秘閣,飽覽天下圖書,修史寫書,哪個讀書人不想呢?紀昀眼中熠然閃光,問道:“書名叫《四庫全書》?”
“是的。”
“意思是經、史、子、集全收無遺?”
“是的,別說《古今圖書整合》,要比《永樂大典)還壯觀!”乾隆笑道:“不過你不能急。你現在還只是個小小的軍機章京、四品微未小員,還不夠當這個四庫全書總裁的資格。這裡頭要作的事多著呢,現在我們還是先見見平陰縣令吧——叫他進來!”
王信還在一邊怔著聽,他怎麼也不能明白,好好的小軍機都不稀罕,紀昀竟巴著去翻弄破書!聽乾隆叫,忙回神稟道:“這裡的縣令叫丁繼先,沒在衙裡,衙里人說南關聚了些難民,密地裡串連著準備吃大戶,帶了幾個書辦師爺和縣丞一道兒都去了。已經著人去叫,這會子不知來了沒有。”正說著,王義從二門口帶著一個人進來,穿著鷺鷥補子,戴著硨磲頂子。紀昀便知丁繼先來了,遂命道:“傳丁大人進來!”丁繼先在外頭已經聽見,趨步哈腰進來,只看一眼乾隆便向紀昀行禮,又遞手本履歷,笑道:“吃過午飯我就出去了,山東刁民真是厲害得很,那麼多人亂嚷嚷,也聽不清吼的什麼,叫他們出來個頭兒說話,他們又說怕我動官法拿人。後來我火了,我說我是山西大爺,說話算話,決不拿人!他們這才推個頭兒出來說話。說本地有個地頭蛇叫洪三,難民在破廟屋簷下住,還收人家地頭錢,一人一天二十串。難民們和洪三的人打起來,一直到方才才勸平息了,卑職來遲,大人別怪。”紀昀笑道:“你辦公事遲來,有什麼怪的?出票子請你的是我——這是我們四貝勒爺,老兄把我當正經主兒,是失了眼了。”
“貝勒爺!”丁繼先吃了一驚,這才打量乾隆。此時清室開國已久,宗室裡稱貝勒的幾十個,下頭人早已糊里糊塗。他本來哈著的腰現在哈得更低了,一揖到地,又跪下磕頭,起身又打個千兒,說道:“職下不知是金枝玉葉駕到,請四貝勒爺恕過!”
乾隆穩穩坐著,輕輕搖著扇子說道:“方才說到難民,全縣有多少?都是山東的吧!”
“回爺的話。”丁繼先身材短矮,說話聲音中氣卻很足,翹著小鬍子說道:“各地難民都有,也有從關外來的,還有直隸的。這裡年年都有難民,今年山東遭災,自然本省人多些。總計有兩千多人,劉欽差、高欽差行文過來叫封境,就聚到這裡了,偷雞摸狗、撬門別鎖的,哄搶糧食、鹽店的就比往年多一倍不止——不瞞大人,卑職到哪裡當縣令都是卓異,今年考核是不行了,頂多弄箇中平——官司太多了,竹板子都換了三次,新換的又打劈了!”乾隆和紀昀見他直率爽快,皺著眉說話似乎有苦難言,不禁都笑,紀昀笑道:“你這裡情形皇上都知道了,中平不中平由他吏部去折騰,不妨事。”乾隆用扇骨打著手心,問道:“兩千多人,是吃舍粥棚的吧!有飯吃還要鬧事?你狠狠地彈壓!”丁繼先道:“爺,這不能硬來,一人一天半斤怎麼夠吃?還有管舍粥棚的棚丁、管夥的大師傅,又吃又拿,這是皇上也管不了的!縣裡只有一百多縣丁,一概不許放假,兩百隻眼也盯不過來。激惱了這些人,都能踹了我的衙門!所以只能安撫,鬧得狠了,加一點糧,哄著些兒。——總不能永遠封境吧?高爺、劉爺回了北京,難民們也就散了。縣裡本來就事多,積了不少案子沒破,光顧了應付這群山東大爺、關東老丐了!前些日子社會,洪三和城西刁家鬧翻了,砸了戲臺子,臺底下打傷、踩傷幾十號人,只為了爭那個銀娃!這事鬧到嶽中丞那裡,到現在縣裡還沒有顧上料理呢!”乾隆本已打算叫他退出的,聽他說起銀娃,又問道:“我一入境就聽說了銀娃,還有那個洪三。他們的名字都放到村歌裡了,她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回爺,她是個女人——本地鼓樂行的行首。長得有幾分姿色,前年才唱紅了的角兒,我瞧著也並不稀奇,早就想用大枷枷了她,流放三千里。可她又沒有罪,本地大財主們又捧著她,我也犯不著為個婆娘和這些大戶鬧生分。唉!這女人給我添麻煩不少!”
“你叫過銀娃的堂會麼?”
“沒有,有一回方老爺子叫,想請我去,我說,去他媽的,你是膠狗子,加上一隻破鞋,想叫父母官去喝禍水?好婆娘賴婆娘,上了床都一樣,我不招惹這種是非!”
乾隆和紀昀不禁哈哈大笑,因見他粗豪,乾隆笑問:“你是捐的官吧?”“不是,”丁繼先道:“我是雍正十二年正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