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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部分

阿桂木著臉沒有答應,臉一沉正要發作,慶覆在案下暗暗扯了一下他的袍角,冷笑一聲,轉臉問鄭文煥:“前頭我已經下令,把四門大炮全調到這裡,你辦了沒有?”

“回軍門,道兒太難走,昨天才拉來,炮筒都叫泥沙堵住了,才擦洗乾淨。還要等晾乾了才好使用。”

“用火烤乾!”

“扎!”

“糧食蔬菜缺不缺?”

“回軍門,不缺!”

“藥呢?”

“不缺!”

鄭文煥見張廣泗臉上放光,知道他要決策下令,忙命:“在木圖跟前再掌幾盞燈!”張廣泗大手一揮笑道:“我閉著眼也知道小金川周圍地理,要木圖作甚麼?不用!”

“慶大人,大帥!”一直沉思不語的阿桂突然抬起頭來,說道:“標下有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講嘛。”張廣泗鐵青著臉,身子向椅背一仰說道。

“扎!”

阿桂似乎猶豫了一下,很快就恢復了鎮靜,“叭”地打千兒行禮起身,說道:“如果不知己不知彼,這個仗仍舊打不好。我軍六萬,敵軍六千,十倍於敵,到現在沒有尺寸之功,值得好生想想。”他目光炯炯看了張廣泗一眼。

“唔,唔?”

“我軍是客軍,北路軍走的旱道,南路軍走的全是沼澤,敵軍是以逸待勞。我們不佔天時,至少說不全佔天時。”

“哼!”

“鄭軍門方才說,地理上敵我共險,”阿桂沒有理會慶張二人滿面怒容,款款說道:“其實我們只是能在險地落腳圖存而已,根本談不上‘共險’。前天,莎羅奔部落裡一個老頭子,刺死賴湯將軍部下一個崗哨,派四十個兵去追他,光天化日之下讓他逃進山洞裡,追進去的兵十幾個,只有四個出來的,身上還纏著毒蛇——這似乎不能說是‘共險’吧?”他掃視著目瞪口呆的鄭文煥、紅頭漲臉的慶、張二人和一群低頭不語的軍將,倔強地咬了咬牙,繼續說道:“我不曉得莎羅奔部落裡現在怎麼樣,但我軍現在士氣不高,這裡是水路,逃不出去,軍報裡說的,北路軍每天逃兵幾十個,軍法司殺人殺得手軟了,改為在軍中服苦役!士氣不高,厭戰思鄉,這怎麼叫人和?”

慶復早已氣得手腳冰涼,見他還要說,“砰”地一拍桌子厲聲喝道:“叉出去!”“別忙,叫他說下去!”張廣泗心裡已經起了殺機,反而定住了心,格格一笑說道:“聽聽也有好處。”

“標下遵命!”阿桂又拱手施禮,竟一轉身大步跨到木圖旁,在沙盤上撿起鞭子指點著,說道:“這裡和雲貴不同之處,在於雲南多是旱路,利於內地兵士行進。這裡和青海相比,青海地勢還算平坦,便於騎兵運動各方策應。我軍現處的位置在小金川東七十里,四十里水路不能通舟楫,要膛著沒膝的泥潭行進,有的地方陷人陷馬十分難走。三十里山路,炮車要走三天。我們大隊人馬一動,小金川鎮上男女老幼搬家都來得及。駐紮小金川,我們的糧餉運送就更為難辦。北路軍也是一個道理,要過七天大草地,打下大金川一座空城,又一時和小金川我軍形不成犄角之勢,容易被莎羅奔分割各個擊破,而且退路毫無指望……”

他畫出這樣一幅可怕的畫兒,眾人都打心底冒出一股不可抵禦的寒意。但仔細思量,阿桂的話竟都是他們日日思慮、又不敢出口的話。鄭文煥心知阿桂說的句句是實情,但他久在張廣泗淫威之下,俯首帖耳已成習慣,既不敢違拗張廣泗,又為阿桂擔心。就是阿桂,也是帝心特簡,特旨授為副將的要員,也不能輕易開罪。眼見將軍們一個個被他說得噤若寒蟬,張廣泗血脈俱張,立刻就要雷霆大怒,急得手心裡脖項上都是冷汗。輕輕咳嗽一聲,陰沉沉地問道:“阿桂,你學問不壞嘛。是進士出身?”

“回大帥,我是恩蔭貢生,賜進士出身,由文官改作武職。”

“是陝州獄暴的案子過後,改任參將的吧?”

“是。”

張廣泗從鼻子裡嗯了一聲,語調變得又緩又濁,說道:“這麼說,你是文武全才了。聽你方才一席話,都是不能進取金川的意思。照你的想法,應該怎麼辦?”阿桂盯了張廣泗一眼,立時意識到自己已處在極大的危險之中,他是極聰明的人,幾乎連想也不想,朗聲答道:“凡事預則立,不預則廢。標下以為,先以小股部隊佯攻小金川,大金川的莎羅奔必然回救,大金川空虛,北路軍乘虛而入。那時,我們才能說得上與敵共險,從這裡正面強攻,莎羅奔也難以敵抵!北路軍由巡撫紀山親自經營,四川的糧庫都調盡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