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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7部分

揖,伸手讓坐說道:“尊駕容色慘怛,憂急煎慮見於眉宇,要解心中九轉回腸,當求聖賢觸字之妙!承看顧,請坐!”

“先生清範,令人一見忘俗。”紀昀不知怎的,聽這幾句掉書袋子酸文,極尋常的幾句話,心裡竟一下子安定了許多。一撩袍擺坐了桌子側畔,噓了一口濁氣,已是清明在躬,含笑說道:“入門休問榮枯事,但見容顏使得知。學生卻有難解之憂,近危遠愁望門投止,願先生有以教我。事急,不容細推,即請用周亮工字觸之學為我一斷休咎——這是卦金,敬請哂納。”他從袖中摸出約一兩重一隻小銀錁子輕輕放在案上,又道,“實不相瞞,我就是這巷中住的紀學士,如今罹罪在身。此時無暇與先生坐而論道,就請先生指點迷津。”

那先生卻不甚驚訝,點了點頭說道:“大人還穿著朝靴,又剛從大轎上下來,學生已經知道了您的身份。既然事急,就請賜下字來,不用六爻仔細推算了。”紀昀問道:“拆字可是應響靈驗的麼?”先生熟視紀昀良久,笑道:“相公識窮天下,不知六書之學?六書之學妙於會意,哪個字沒有‘數’?秉心誠意,合三體、合六體其應如響!小篆變於李斯,說文防於許慎,開後人離合相字之學,難道只是用來玩味取樂的?如相信不及,只好請大人另覓高明瞭。”紀昀忙道:“不不,豈敢呢!我與先生近在彌密,一向疏於照應,聽先生方才清教,原是位飽學之士,臨時來抱佛腳,心裡很慚愧的——請教先生尊姓大名?”

“不敢,姓董,名超。”

“學生孟浪,就清用尊姓尊諱卜學生吉凶。”說罷提筆在紙上端楷寫出來。只心中餘驚未息,手發抖,筆畫有點不穩。

董超取過那張紙仔細審量,許久,一笑說道:“紀大人放心,於您性命決無妨礙。這個‘超’字,是‘召走’合體,‘董’字是‘千里草’,您要遠戍了——‘召字’無言字旁,必是口傳詔諭,現在正‘走’,還沒有傳到府上。謫戍應在千里之外,草茂之地無疑。”

千里之外草茂之地,可說黑龍江,可說溫都爾汗草原,也可說雲貴煙瘴之地。紀昀呆了一呆,又提筆寫了一個字遞上去,說道:“還請再加詳斷。”

“嗯,‘名’字,”董超看著沉吟良久,說道,“此字下為一‘口’,上為‘外’字偏旁,大人遠戍戍所,當是口外,曰夕為西,必是西域。”

“是見高明——還要問,我能不能再回來?”

董超又看那字,說道:“以‘名’字形狀,與‘君’字彷彿,和‘召’字也形類,將來一定要賜還的。”

“能測測是哪年回來麼?”

“‘口’字是‘四’字缺筆。詳這字寓意,大約不足四年您就能蒙恩歸來。”董超皺眉說道。

紀昀默然點頭致謝出店……四年,這是個不短的時日,而且遠在西域萬里迢迢之外……但紀昀此刻卻巴望著這是真的——此刻,他覺得自己是撩高站在廣袤無垠的曠野上,漫天的烏雲籠罩穹廬,令人心膽俱碎的雷霆震耳欲聾,火鳥金蛇和珊瑚枝一樣的閃電就在自己頭頂追逐著躍動奮擊。這閃電已經擊斃了國泰於易簡,現在輪到了李侍堯和自己!想想看吧,雪上加霜!他輕咳一聲,便聽門洞裡有人說道:“老爺回來了。”接著一條小白狗“噌”地竄出來,低聲嗚嗚著搖尾巴過來撒歡兒,蹭著他腳邊兒又撩前蹄子又拽衣角,忽地掉轉頭汪聲兒叫跳著又竄回去報信兒,半道里卻又飛跑著蜇轉身來繞膝轉旋兒……老僕施祥、魏哲、劉琪已帶著十幾個長隨迎了出來。

有的時候,人的臉就是一部書,一臺戲,千言萬語無限心思情愫都一目瞭然。紀昀一進門便知家人已經得知了凶耗,他瞥了一眼天井院中左右廂房下站著的家人,又看正間堂房。外面太亮,房中黑暗得物什人物都不甚清晰,只見迎門的幾張桌子上擺著的菜餚酒具齊齊整整,都還沒有動過,便知筵席還沒開人就散了。因見劉保琪葛華章,還有三四個新中的貢士從屋裡迎到滴水簷下,紀昀感激地向他們點頭笑笑,卻蹲下身去撫摸那條狗,問道:“餵過它了沒有?——四兒,別咬我的手!”那條叫四兒的狗“汪”地叫了一聲,跑進屋裡立蹄子攀那桌腿子。

“今兒累你們空走一趟。”紀昀這才和客人攀話,他的神色語氣都已完全鎮定下來。從容得像剛剛睡了午覺起來,下午要去趕赴一個約會:“原打算今日叫上保琪,文華殿那裡有幾篇已經寫好的評傳、考校註解草稿,要你再校勘一下送呈御覽的,還有借來參閱的舊旨稿也要繳還皇史箴。你來了正好,省了再派人去交待了。我這裡書房裡還有幾本書,給總校編纂房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