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在桌下試探著尋摸過來,略躲了躲,也便由他輕輕蹭磨。阿紅也覺高恆的腳不安分,她卻不躲,反而兩隻腿輕輕夾住,只嫣然一笑,說道:“爺沒聽石道姑說的‘那時節俺口不說……俺這件東西,只許你徘徊瞻眺,怎許你適口充腸?’”兩個女子賤民出身,都是偷漢子的積年老手,高恆又是風月場上老手,遞句兒說風話弄小意兒調情,隔壁的靳文魁和裴興仁心照不宣,各自充耳不聞“入神”看戲。
忽然戲臺上鼓板皆停,箏蕭幽幽嫋嫋繞樑,高恆一凝神,薛白扮著杜麗娘纖纖弱步扶著丫頭出場,婷婷如楊柳臨池,盈步似風送荷萍,春香丫頭唱了幾句,杜麗娘婉約低迴、鶯語道白,“春香啊,我楚楚精神、葉葉腰身,能禁多病逡巡?……你叫我怎生不想啊……”接著唱道:貪他半晌痴,賺了多情泥。待不思量,怎不思量得?就裡暗消肌,怕人知……春心怎的支?心兒悔,悔當初一覺留春睡……“
真個聲若柔絲,翩若驚鴻,只向樓上目含秋水幽然一瞥,旋即挽首低迴嘆息,高恆醉了似的,迷迷離離望著薛白,已是魂魄俱不在身,阿紅撇嘴兒笑道:“天下男人貴賤都一樣,見一個愛一個……”雲碧推推高恆,笑道:“爺醒一醒兒,看暈過去了!——貪多嚼不爛呢……”
“啊?啊——”高恆這才回過神來,左右看兩個女子,也都是嬌花明豔容光照人,權著兩隻腳緊貼著她們的腿,嬉笑道:“有你們兩個在,昏天黑地是有的,暈不過去。”又讓二人湊近了,小聲道:“今晚咱們打雀兒打個通宵,叫上薛白一道兒,你們瞧我的,看我嚼爛嚼不爛!”阿紅笑啐著在他腰間推了一把。雲碧說聲:“你也不是正經人——”在他額上指尖頂了一下。三人各懷心思接著看戲。
不到半個時辰,六出摺子戲已經唱畢。樓上樓下看客桌椅板凳亂響,臺上戲子齊唱《南雙聲子》:姻緣詫,姻緣詫,陰人夢黃泉下。福分大,福分大,周堂內是這朝門下。齊見駕,齊見駕。真喜恰,真喜恰。領陽間誥制,去陰司銷假!
魏長生和薛白長舒水袖翩翩起舞,滿臺翠搖紅影間雙雙襝衽謝幕。滿場一片鼓掌喝彩聲裡,裴興仁靳文魁先過來說話,魏長生和薛白也過來廝見,葛氏帶著幾個歌伎也湊了進來議論戲文,把個官座包廂擠得滿滿的。七嘴八舌有說戲演得好的,有奉迎高恆“懂戲”的,好不熱鬧紅火。
“八爺今日玩得高興。”裴興仁見人多,站著說話不便,眼見園子里人已散盡,笑著對包永強道:“你戲臺子後邊還有兩通間雅室,專門待客的。姨太太們要陪高司官搓牌,預備點夜宵點心什麼的,好生侍候。帳一總兒在我那裡開銷。遲了你安排大人歇息。翰林院來了個編修,要見見;還有卜義老公兒那,說有客沒來看戲、怕是不歡喜,我們也要去應酬一下。”高恆問道,“翰林院誰來了?”“方才師爺跟我說的,叫竇光鼐。為圖書徵集的事來的,到南京路過這裡。”裴興仁道,“這人有些痰氣,紀公又很賞識他學問,不見見不好。”
高恆掏出懷錶看了看,才剛未未申初交牌時分,笑道:“忙什麼,早著呢!就說給我回事兒,怕他什麼?咱們下樓搓幾圈,把你的公事說說,用了點心再走不妨的。”
於是眾人一齊下樓,徑上後臺。葛氏等眾人等坐在戲箱上說閒話,看魏長生薛白和戲子們卸妝。包永強便帶他們到雅室來。高恆看時,屋裡春凳桌椅俱全,東山牆大炕上還張著一幅楊妃出浴圖,窗明几淨十分安靜幽雅,滿意地點點頭,說道:“這裡比公廨、簽押房僻靜得多,看來你們是這裡的常客了。”靳文魁對包永強道:“你先去,我們說會子話就走。待會兒把這八仙桌鋪上毯子,取一副新象牙牌來。”包永強陪笑聽著,連連稱是退下。
“你方才說甚麼來著?”高恆坐了正中椅上,屏氣啜了一口茶,用杯蓋撥著碗裡浮沫,似笑不笑問裴興仁“揚州還會虧空,真是聞所未聞。我就知道客不是白請的——到底是怎麼回事?”
“您是財神,哪裡知道這裡頭的瑣碎煩難。”裴興仁苦笑道:“揚州是百姓富官窮。掏實話講,要單指那幾個養廉銀子,我們都得窮得賣褲子,老靳手下有幾千人,能吃點空額;我呢?一靠打官司——也不敢冤了人,瞅準了不痛不癢的糾紛,又是富戶的,拘了人證折騰著慢審。兩家息訟能送點好處。結結實實打贏了官司的,謝我公道,我也敢笑納一點。可揚州這地方過往官員有多少?來兩江的、到福建的、江西的,甚至出差到安徽、山東、湖廣的京官大老,哪個得罪得起?哪個不要應酬?不從庫銀裡支借一點,日子過不下去呀!”靳文魁笑道:“我那裡也是一樣。比如說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