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澡去。”因和眾人推門出來,卻見挨著金龜子那張桌南一席,還坐著兩個人用手撮怪味豆吃酒說笑,竟是六太保梁富雲和五太保高富英。黃夭霸也不理他們,放肆地在門前伸個懶腰踅身便踱向屏風。聽身後那個叫玉清的女子浪聲浪氣說道:“方才洪三哥說,不信黃天霸的鏢打得那麼神乎。我們堂子裡也有會打縹的呢!叫玉蘭妹妹給你亮手絕活兒,你就信了!”黃天霸正走到屏風拐彎處,聽見這話,便站住了瞧。
“打瓜子鏢兒?”那個叫玉蘭的年可二十歲上下,官粉胭脂抹得上妝了的小旦似的,撇著猩紅口兒,用手絹子隔座虛打一下玉清,說道:“玉清姐姐教我的,這會子倒先扯我出幌子,金哥三哥別饒她!”
“好好好!”胖子洪三哥笑得眼睛擠成一條縫,仰著身子道:“婊子打鏢,咱情願捱了!——怎麼個弄法兒,說個章程!”言猶未終,口中已多了個物件,取出來看,卻是一枚嗑淨了的瓜子仁兒,剛張口要問,見對面玉蘭唇口輕啟,分明一聲細碎的爪籽殼破裂,一粒瓜籽仁已又飛進自己口中。膘一眼身邊玉清,也在如法炮製一左手向右手遞瓜籽,右手瓜籽像著了魔似的從手中直彈飛人口中,全憑舌頭、牙齒和練就了的吞吐氣息,將瓜籽皮和籽激射出去,籽皮兒飄落在一邊,籽兒卻不偏不倚都打在對方口中。十幾個沒有走的閒客,連正收拾桌上壺杯碗盞的夥計也都看住了,齊發一聲喝彩“好!”
黃天霸也看呆住了,兩個男的仰坐張口不動,兩個女的皓腕翠袖翻飛,瓜籽兒弧線飛人口中,籽皮兒飄飄落在一邊,瓜籽兒如連珠鏢般一枚接一枚層出不窮射出,身法好看,準頭也是極佳……他留神看著,尋思自己口中噴氣打鏢,若也能似這兩個女人這樣快捷,那該多好!一時便聽洪三狂笑,說道:“好,好!真的服你們了!你們的‘鏢’打得比黃天霸好——認了!”
“這叫婊子鏢打黃天霸!”叫金龜子的瘦子也笑道:“真是絕活兒——明日到春香樓擺花酒,我哥兩個給你們捧場。”洪三笑得捧著肚子道:“……這叫黃天霸不如婊子鏢……呆會兒你們問問毛先兒,將來能不能也當個女車騎校尉將軍什麼的官兒。哈哈哈……”那個叫玉清的妓女用手絹兒包指頭頂了一下洪三腦門兒,笑道:“我們才不問那些個呢——我們問的是,怎麼著從良,尋個潘安般的貌,子建般的才,鄧通般的有錢漢子,將來立貞節牌坊,叫袁子才給我們寫一篇誄文,名傳千古!”
所有的看客齊發一陣轟然大笑。黃天霸心中陡起疑雲:莫非這幾個坐地虎痞子嗅到什麼味兒,是衝自己來的?因轉臉對朱富敏道:“這幾個傢伙損辱我太甚,叫老七他們不拘誰,教訓教訓他們!”朱富敏笑道:“喏,您瞧,富英已經湊上去了,咱們走,後頭歇著看好戲。”說罷便引著黃天霸往後店走去。
出了屏風後門,黃天霸才看清爽,連東院客舍也是三進:向東踅過一道暗陬陬的窄巷,向北又走三十幾步,又向東一個小門,裡邊竟是個獨院,三間正房略高大一點,沒有西廂,東廂房只北邊三間亮著燈,南邊幾間都是黑洞洞的。十分破舊的院落卻極安靜,只西北上不知哪一家做法事超度亡靈,鼓鈸鋥鋥,傳來尼姑們細細的誦經聲:……畢竟成佛。爾時十方一切諸來,不可說不可說。諸佛如來,及大菩薩,天龍八部,聞釋迦牟尼佛,稱揚讚歎地藏菩薩,大威神力不可思議,嘆未曾有。時惻利天雨,無量香華,天衣珠瓔,供應釋迦牟尼佛及地藏菩薩已,一切眾會,俱復瞻禮……
賈富春見他凝神回顧,笑道:“這是褲子襠北寧家給老太太誦《地藏經》超度亡靈——這個院子是老茂客棧創業時候修的,原來堆的雜物。咱們夥計包了,一是便宜,二是圖個清靜。”黃天霸笑道:“我不是嫌棄地方兒賴,嚴謹些,我們的‘貨’就平安……一進門我覺得這地方挺熟的,現在想起來了,這地方原來叫日升店——是富威的盤子。我就在這店裡收夥他當乾兒子的。你們六兄弟當時在北京跟著老爺子,不知道這事兒。”
“這地方兒還是富威帶我們來的——都告我們說了,笑得了不得!”賈富春笑道,“您這次是綢緞茶商大老闆,住上房東屋,我和富敏富清富華四個住西屋。劉——毛先兒住東廂盡南亮燈的那間破房子——沒法子,這是身分兒不同嘛,待會兒請毛先兒到正屋,咱們請他打卦測字兒……就怕有外路子客請他算命,那就得等一等了。”“叫富揚擋客。”黃天霸冷冷說道:“就說金龜子叫走了——咱們正屋裡說話。”
於是一行五人都進了上房,待店中夥計打來洗腳水,各人泡腳兒洗著。廖富華笑道:“這太不方便了,要在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