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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部分

隆眷之恩,都靠著兒孫輩努力報效了!”張若澄說完,又復連連叩頭。乾隆漫不經心地聽著,用手指醮了茶水在案上畫著什麼字,不冷不熱說道:“張廷玉和張玉祥一樣,都是聖祖爺手裡使出來的。廷玉沒有野戰功勞,能封到伯爵,很不容易的。當初世宗爺封他,朕還小,在旁邊學習聽政。隆科多說文臣封爵無例可循,世宗爺擋了回去,說‘張良也沒有野戰功勞。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張廷玉公忠勤能,佐朕敦文教化,功勞不可泯沒。’這話至今言猶在耳吶——你且跪安吧,好好侍奉他,叫他也好生自珍保重……”

張若澄退出去了。幾個臣子都還在咀嚼乾隆這番話,一句一句地聽,都是溫馨和熙的撫慰,但串連到一處,都覺得意深不可測。他們都是千選萬挑出來的人中英傑,天分極高城府又都格外深。品味著這種冷峻的警告,都打心底泛起一陣寒意。只汪由敦不知前後首尾,又耐不住岑寂,在杌子上躬身笑道:“張廷玉真是有福,際會聖主盛朝協理政務幾十年,善始榮終。臣在奉天就見到重申張廷玉配享太廟的諭旨,心裡感奮得不得了。臣是個武將出身,得蒙拔擢跟了聖明主子,也要努力有為——”說到這裡,突然覺得傅恆暗地拉了一下自己衣角,他也是機警過人的人,略一頓,已是改了口氣,“也要作一個張玉祥、張廷玉這樣的臣子!”紀昀劉統勳先聽著,都暗自為汪由敦擔心,聽他突然夾進去一個“張玉祥”,驢唇不對馬嘴地收住,都覺意外。看看乾隆,井沒有不預之色,才都略覺放心。

“傅恆,你拉汪由敦做什麼?”乾隆早已一眼看見,一哂說道:“朕心裡再煩惱,也還是清明在躬,汪由敦不知前情,率性說話,朕再不至於怪罪他的。”

傅恆萬沒想到這點小手腳也被看穿,又臊又怕,漲得滿臉通紅,忙起身謝罪道:“皇上洞鑑萬里,奴才的小心思難逃聖明燭照……”汪由敦兀自不明白“不知前情”意指云何,急速轉著念頭用目光詢問劉統勳。劉統勳和紀昀卻都咬著牙,漠然注視地下清亮如鏡的金磚。

“朕是何等之累!”乾隆長舒了一口氣,目光望著殿頂的藻井,好像尋找著什麼,又孩子似的無可奈何地垂下了頭,“你們不論職分大小,或管一部,或理一事,甚或總攬全域性,也還是個‘贊襄’。天下事,無論官紳士農工商,山川河流地土,大擔子還是壓在朕一人身上。昨日祭天壇,祭文起首就是‘總理河山臣弘曆’,朕聽禮部官員朗誦,覺得竟無一字虛設!”他呷了一口茶,俯仰一動,平抑著心中如潮的思緒,又道:“承平是好事,承平日久,人心懈怠,百姓富了還想富,窮的巴望富,官員的心不在官差上,都撲到了銀子上,這裡的煩難幾人能知幾人能曉?文官愛錢,武官怕死,都愛錢都怕死,有了錢還要刮,刮百姓刮朝廷,人心都被錢蝕透了,俊才變成庸才,庸才變成蠢才,變成豬狗!昨天的話,想起來字字驚心……”

他盤膝坐得太久,欠動一下身子,自失地一哂,說道:“上下瞻對,金川兩徵,花銀子一千多萬,折三四員上將,還殺一個宰相,再派一個首輔,居然照例再來一遍!花在黃河漕運上的錢比聖祖爺高出兩倍,仍舊氾濫、淤塞,還有奇的,安徽蕪湖道吳文堂,藩庫裡領了賑災救命的銀子,先放高利貸,居然先收利息,只拿著利息去放賑!德州還有個縣令皮忠君,這麼好的姓名,從鹽茶道衙門借銀子與入合夥販瓷器,運河裡翻船賠了,又從山東藩庫借出銀子,放高利貸,也用利息還國家虧空。軍政、民政、財政這麼拆爛汙,做臣子的不替君父分憂,一趟一趟登殿奏本,算計著要身後配享太廟,答應了還不饒,還要朕寫字據為證頒發天下!真不知道張廷玉怎麼想的。朕若不願他進太廟,就是進去了,朕難道撤不出他來?!”他不屑地一笑,對紀昀道:“曉嵐,你草擬給張廷玉的旨意!”

四個人早已聽得驚心動魄,背若芒刺坐不安席。紀昀答應一聲“是!”忙趨身到案前,提筆,手兒自微微顫抖。

“這樣寫——”乾隆臉上毫無表情,聲音枯燥得像乾透了的劈柴。“昨日面朕,觀爾身體尚屬健泰,精神亦復矍鑠,雖以一己私名曉曉於君父之前,尚有可原之情。朕體念老臣,款存體面,既許配享之典,且賜詩以紀此盛。而乃不知感激朕優渥隆眷愛養元臣之恩,惜咫尺之遙,不肯親躬來謝,侮慢蔑君至於此極!朕能予之,卿獨思之,朕不能奪之耶?——派……王禮去給他宣旨!”

傅恆劉統勳汪由敦聽著這道旨意,都如平空一聲焦雷,個個嚇得面如土色。張廷玉弱冠入幄參贊機樞五十年,為相四十年,憂讒畏譏勤慎小心,公忠廉正朝野皆知。從來皇帝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