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要跟康兒,你回頭給他補個缺……你說娘娘,如今那拉貴主兒升正宮是準定的事了,睞主兒和鈕貴主兒有那場子事,往後的事繁著呢!想來一個也不敢得罪。鈕貴主兒上回傳過來話,說上回進的伽楠香珠好,她妹子也想要一串,‘請’我代買。八月十二是她生辰,得趕緊買來送進去。這麼著又怕那拉氏不受用,就是睞主兒,如今也大非昔比——一樣兒三份禮,鈕主兒稍厚些,恐怕才能周到了。這沒有五萬銀子是決計辦不來的,方才老馬來我和他說過了,總歸禮上頭要和你身份相合……”
……其餘如夫妻倫敦之事,久別勝於新婚,自不必細述。
再說和砷和馬二侉子離了傅恆府,兩個人沒有坐轎,到前門館子裡吃了一頓涮羊肉,出來時天已向黑,約好第二日下午到軍機處給阿桂回事便各自分手。和砷自回了驢肉衚衕家裡。這裡名字雖臭,但其實是前明時的屠宰場,早已平廢了蓋起房子,年積月累成了一條曲曲彎彎不成方向的小巷。唯其名字不雅,房價也就低。和砷此時不闊,化了三百多兩銀子便買到兩進兩出一座大院。青堂瓦舍一色都是臥磚到頂的七成新房,倒也堂皇氣派。他年不足二十,左保右保已是四品京堂,算得是少年高位了,新朋舊友薦來當長隨的也有二三十個,就中選了個機伶的叫馬寶雲的當了內管家,劉全跟班在任上行走。吳氏憐憐母女兩個安排在後院,裡外人都叫“嫂太太”,其實大夥上吃飯,和砷書房灑掃庭除漿洗針線活計也做。初合之家熱熱鬧鬧的倒也有點興旺勢頭。和砷回到家裡,已經掌燈時分,見吳氏端飯上來,一邊坐了吃,笑問:“劉全下來了沒有?我這裡不用你侍候,有他們隨便弄點吃吃就成——大夥吃甚麼?還是饅頭稀粥蘿蔔秧兒炒肉?”
“我不老不小的鬧在後頭做甚麼?別這麼蛇蛇蠍蠍的女人似的——熱水好了,吃過飯這裡洗洗澡,睡著解乏——”吳氏張忙著端了熱水又抹桌子,手腳不停口中說話,“劉全下關,帶了一包東西在那櫃頂上放著,還給帳房上帶回二百四十兩銀子,說是分的‘利市’。我跟他說,這不是夥居過日子,也不是廟裡褂海單,得有個管帳先生,收支上頭都有帳房上管,家裡看門,迎送客人,跟主子的,各司其差,有上下有內外才象個大人家。”說著,放下抹布,從頭上拔下銀簪剔燈。和砷見她穿著蜜合色杏花滾邊大褂,套著雨過天青裙子,彎眉吊梢下一雙水杏三角眼盯著燈芯,纖纖五指映著燈紅裡透亮,象一枝紅玉蘭般玲瓏剔透,不禁痴痴的。吳氏有些覺得,自己審量了一下身上問道:“你看甚麼?”
和砷嚥了一口唾液,把碗推過一邊,笑道:“方才和老馬一道吃過了,這菜好,你帶回去給憐憐吃。”吳氏道:“那你洗澡去,我等著把你髒衣服帶回去洗。”和砷笑道:“你可小心點,別叫風把燈吹滅了!”吳氏啐道:“模樣!剛吃飽幾頓飯就學的油嘴滑舌,九宮娘娘廟裡你暈著我給你洗擦,身上那個臭,到現在還噁心呢!”和砷笑著進裡屋去了。
一時和砷洗畢更衣出來,吳氏抱著衣服去了。和砷便開啟劉全帶回的包裹看,一解開便怔住了。只見裡邊放著黃燦燦亮晶晶三個金元寶,還有一堆散碎銀兩,從三十兩的台州紋餅到幾錢重的銀角子,一兩大小的銀錁子,合下來足有四百多兩銀子!還有個首飾匣子,和砷顫著手開啟了,裡頭是三枝翹鳳軟金翅兒宮花簪,每枝上頭珍珠盤攢嵌著一粒祖母綠——這就貴重得很了,其餘還有幾個極精緻的內畫鼻菸壺,四五掛伽楠香念珠……一堆物什在燈下五顏六彩,寶色光氣搖曳不定,粗算一下這包東西至少也值五萬銀子……和砷覺得有點頭暈,他也算見過世面的了,幾曾有這麼一堆寶貝放在自己近前!許久,他才從半醉中清醒過來,掩了包裹幾步跨到門口喊道:“劉全,劉全——你來!”
“唉——來了!”便聽劉全的腳步從大夥房那邊過來。他似乎喝過幾杯,半眯著眼進門,看著和砷道:“老爺叫我?”“這些東西是怎麼回事?”和砷指著桌子問道。劉全毗牙兒一笑,說道:“還有二百四十兩銀子,是他們盤賬,前頭庫銀的餘羨。這堆物件封在庫房裡,賬面上也沒有,大約是從前零碎過關,有的是賦贓截下來沒有繳刑部,堆在破爛裡頭,您瞧這包袱破爛流丟的,人都不留意。我跟管庫的說得交到您這裡送內務府結盤,就提溜回來了。”和砷問你給人家打條了沒有?“劉全木了臉,說道:”老高在外頭等我喝酒,沒打條子。“
和砷哼了一聲,說道:“這值不少銀子呢,明天我送內務府去。關裡剛整頓有點頭緒,你跟著我得有規矩。幸虧沒打條子,不然多少斤兩說不清,將來就是麻煩!”定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