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手張開,捂住鼻子以及以下的半邊臉頰,李靜用力的吸氣,身體因為隱忍,不受控制地顫抖著。
突如其來的狀況,讓朱說有些慌亂,他移步挪到李靜旁邊,手伸到半空,頓了下,微微收攏,後又張開,輕輕搭在李靜的肩上,微微施力,讓她面向自己,儘量穩住聲線道:“怎麼了?”
李靜瑟縮著身子抬頭看著朱說,眼前的氤氳讓她看不清近在咫尺的人的表情。李靜抬了抬左手,想在情緒完全失控之前示意朱說先行離開。
可是,她手上使不上力氣,放開捂著口鼻的右手,李靜想用話語讓朱說離開,可是,喉嚨不知道被什麼東西卡住了,她張著嘴,卻發不出聲音。
用力的咬著自己彎曲的食指,李靜擠出一個她認為是微笑送客的表情,可是,得來的,卻是雙肩加深的力道。
隨著身體的前傾,李靜跌在了一個本來以為很單薄,但實際跌進去以後,發現還是挺寬闊的懷裡。
李靜試著掙脫了一下,卻讓自己被束縛得更緊。
久違的溫暖的氣息,讓本來就情緒上來的李靜,放開了最後的心防。她用力咬住下唇在心中對自己說“就一小下,就一發洩小下,馬上就恢復過來。”
李靜雖是這樣告誡著自己,可是,背上傳來的有一下沒一下的輕拍,打在她心緒的節點上,讓她終究忍不住,像個孩子一樣放聲哭了出來。
這本該是八歲的失去母親的蘇婕的哭泣,、失去最疼愛她的母親的傷心的、惶恐的、不安的哭泣,想要被人安慰的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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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當時的蘇婕,答應了母親要照顧父親,她的父親,不僅手上一片冰涼溼潤,沒有什麼表情的臉上也是滿面淚水,那個時候,有比她更傷心、更脆弱的父親,她不能哭。
在此之前,李靜從來沒有這般情緒失控過,她一直以為,她不會有這種大悲慟的歇斯底里的情緒的,父親再婚、自己落水轉生、那樣的身世、近十年寄人籬下,回家後甚至不如寄居溫暖的生活、李讓的執拗的親情與後來被迫對她的疏遠,打在她的心上,鈍鈍的疼,不過,更多不過是讓她微微無奈的一笑。沒有什麼是不能承受的,沒有什麼能夠牽動她的情緒讓她失控。
壓抑著的情緒,轉生之後,隔了千年,竟因為對方絲毫不經意的,完全不是想要安慰的一個握手,莫名發洩了出來。
李靜放縱地大哭,引來了聚在隔了兩個房間的李讓房間的眾人的雜亂的腳步聲,李讓最先推開房門,張口之前,得到了朱說覷眉噤聲的手勢。
在朱說懷裡哭得歇斯底里的李靜,眼淚順著他的脖子流下,已經溼了朱說胸前大半的衣衫。可是,她兀自發洩著情緒,毫無所覺。更別說他人的腳步聲。
趴在朱說懷裡大哭的李靜,對於站在書房門口的任何一個人,都是極其陌生的。眾人見慣了李靜的笑容,帶點兒疏離的明媚的笑容、寬和的笑容、無奈的笑容,甚至於,偶爾情緒來了,諷刺的笑容。可是,沒有一個人,見過李靜哭泣的樣子,在解容子的墳前她沒有哭,被李家的長房媳婦莫名扇了耳光她沒有哭,被李寂變相逐出家門她沒有哭,初潮來的時候尷尬和疼痛她沒有哭,被秦夫人非難她沒有哭,連李讓都疏遠她她也沒有哭過……
好像沒有什麼人事能夠牽動李靜的情緒讓她哭泣,李讓、摩西、萬麒、魏紀,還有懷著不明目的涎皮湊過來的王炎,都是這樣認為的。
可是,現在眾人看到的是,李靜哭了,不僅僅是哭了,還是歇斯底里的,像個孩子一樣大聲哭出了聲音,而且趴在一個認識了不滿一月的幾乎可以算得上是陌生男子的懷裡,哭到忘我。
即使朱說不示意噤聲,這樣的打擊,也讓眾人震驚的發不出聲音來。
摩西最先反應過來,拍了拍李讓和萬麒,示意兩人退出房間,關上了書房的門。
李靜這一哭,哭了足足一個時辰,先是放聲大哭,後來哭得嗓子沙啞了轉而改成嚶嚀小哭,連嚶嚀之聲都發不出來了,轉而變成無聲的抽泣,到最後,只有身體的抖動,發不出聲音,眼睛疼得再流不出淚水。
一通發洩過後,李靜心緒也慢慢平靜下來,她本就是平和理智的性子,這樣不受自己控制的歇斯底里的發洩一番,緩過來之後,比起傷心、委屈,首先跳進意識裡的,是羞恥心。
若是旁人,可能就因為這種羞恥心,半推半就繼續賴在對方懷裡,把丟人的大哭這件事作為一個契機,利用對方的溫柔,讓兩人之間的感情迅速升溫,撒個嬌,把這份難以直面的羞恥心帶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