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也吸過邁克爾鼻子裡的髒東西,我可以理解,那時候邁克爾還是個嬰兒,性命垂危。但我想不通上帝幹嗎要讓聖莫靈吸麻風病人的鼻涕。我沒法理解上帝,雖然我也想成為一名聖徒,讓眾人膜拜。我絕對不吸麻風病人的鼻涕。我是想成為一名聖徒,但要是非得這樣做的話,那就免了。
不過,我還是準備一直在這家圖書館閱讀貞女和殉道貞女的故事。但是有一天,因為某個人丟在桌上的一本書,我與奧瑞丹小姐發生了不快。那本書的作者是林語堂,誰都能看出,這是一箇中國人的名字,我很好奇,想知道這個中國人在說什麼。這是一本關於愛和肉體的散文集,他的一個詞兒讓我查起詞典:堅挺。他寫道:男性器官變得堅挺後,插入女性的接收口。
堅挺,詞典裡說是脹大,我就是這麼回事。我傻站在那兒看著詞典,我現在總算明白了米奇。莫雷一直說的事情,那跟街上的狗插在一起沒什麼兩樣啊,想到所有的母親和父親在幹這樣的事情,我感到非常震驚。
父親這麼多年來一直在騙我,說什麼第七級樓梯上的天使。
奧瑞丹小姐問我在查什麼,每當我查詞典,她總是顯出憂心忡忡的樣子。我告訴她,我在查“封聖”、“宣福”或者別的什麼宗教詞語。
那這是什麼?她問,這可不是《聖徒生平》啊。她拿起林語堂的書,讀了我扣在桌上的那一頁。
聖母啊,你是在讀這個嗎?我剛才看見你拿著它了。
噢,我……我……只是想看看中國人是不是、中國人是不是……啊,也有聖徒。
噢,一點沒錯,你是在這麼幹。這叫不知羞恥、淫穢,你給我馬上離開圖書館。
可我在看《聖徒生平》呢。
出去,要不我就叫館長了,她會讓警衛對付你的。出去,你應該跑到牧師那兒懺悔你的罪過。出去,先把你那可憐的母親和格里芬先生的借書卡交給我再走。我真想給你那可憐的母親寫封信,要不是擔心她受不了,我肯定會寫的。林語堂,真是的,出去。
當圖書管理員發火時,跟她們說什麼都沒用。你可以在那兒站上一個小時,告訴她們你讀了布瑞吉德、薇吉福蒂斯、阿加莎、烏蘇拉和殉道貞女的故事,但她們滿腦子想的只有林語堂書裡的那麼一個詞兒。
人民公園坐落在圖書館後面,這一天陽光燦爛,草坪乾燥。我先是低聲下氣地乞討薯條,又因為“堅挺”而受了大動肝火的圖書管理員一頓氣,我身心俱疲。望著紀念碑上空飄浮的雲朵,我“堅挺”著迷迷糊糊地漂進夢鄉。我夢見殉道貞女穿著《世界新聞》裡的泳裝,正在用羊尿泡打那位中國作家。我在興奮中醒來,熱乎乎、黏糊糊的東西噴了出來。啊,上帝,我的男性器官在大庭廣眾下伸出去好遠,人們都向我投來好奇的目光。母親們趕快招呼孩子,寶貝,離那小子遠點,應該叫警衛來治治他。
十四歲生日的前一天,我在外婆碗櫃上的鏡子裡看了看自己。這副模樣怎麼能到郵局上班呢?從頭到腳都是破破爛爛的,襯衫、外衣、短褲、長襪,還有鞋子———都快從腳上掉下去了。掉了毛的鳳凰,母親常常這樣說它們。可跟衣服比起來,我本人的模樣更糟,不管怎麼用水衝,頭髮還是橫七豎八。對付這種百折不撓的頭髮,只能用口水了,但是很難往自己頭上吐口水,只能先往空中猛吐一口,趕快俯下身子,用頭接住它。我的眼睛通紅,冒著黃水,滿臉長著紅紅黃黃的小膿包。門牙黑極了,都蛀壞了,這輩子我都沒法微笑了。
我沒有肩膀,我知道全世界的男人都羨慕寬肩膀。每當利默里克有一個男人死去,女人們總是說:他是個了不起的男人,肩膀又大又寬,都進不了你家的門,只能側著身子進去。等我死了,她們就會說:可憐的小鬼呀,死的時候都沒有一點肩膀。我希望自己有些肩膀,這樣人們就會知道我至少有十四歲了。利米國立學校的男孩子都有肩膀,除了芬坦。斯萊特瑞,我不想長成像他那樣沒肩膀、整天祈禱、膝蓋都磨壞了的傢伙。要是有一丁點錢,我就為聖弗蘭西斯點著一根蠟燭,請求他看看,能不能說服上帝給我的肩膀加點料。要是有一張郵票也行,我可以給喬。路易斯寫封信,說:親愛的喬,你可不可以向我透露一下,你雖然很窮,卻是從哪裡弄到一副有力的肩膀的呢?
為了工作,我得看上去體面些。我脫去所有的衣服,光著身子站在後院的水龍頭旁,用一塊石炭酸皂洗衣服。洗完後,我把襯衫、外衣、短褲、長襪一一掛在外婆的晾衣繩上,祈禱上帝不要下雨,祈禱明天它們能幹,明天可是我生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