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候車室裡亂糟糟的。男人們一個比一個猛地抽菸。鬧得煙霧迷濛。女人們一個比一個快地吃水果喝飲料。弄得地板上全是汽水瓶瓜果皮。有兩個衣衫襤縷的小乞丐,趴在地板上,一一地去撿那些果皮瓜皮來吃。
她還沒來得及坐下,就有個拎著個小包從裡間丁丁地跳出來的姑娘尖利利地叫:“上車了,去衝林、魚塘的人。馬上開車。”她便跟了上車。很多人跟了上去,象趕一大群鴨子。
隨後,車出了城,把小城把一些的風景都遠遠的丟下。她坐在車上,半閉著眼,聽任車子把她顛得左搖右擺前仰後合。“買票。買票。”乘務員在人縫裡極其艱難地鑽過來。“對不起,請你買票。”坐在李夢紅身邊的是個中年男子,依言取了二塊五毛錢遞給乘務員。“是三塊。”乘務員說。“我早上坐的時候只要二塊五。”那男人大聲說。“可能是你弄錯了。我們一直是收三塊。”乘務員解釋道。“我身上只有二塊五。”男人站起來,拍拍衣兜,身子接連往對方身上靠。“不信你搜,搜出一分錢都是你的。”乘務員憋紅了臉,想躲,卻沒地方躲。車上太擠,載客太多,都是人貼著人。走道上也站滿了人。有個小夥子還乘機在乘務員的屁股上摸了兩下。乘務員氣得快哭了,側了身,罵道:“雜種!”中年男人說:“你罵我?”乘務員說:“誰罵你吶?”兩個人就吵了起來。
李夢紅聽得煩了,睜了眼,說:“算了,吵什麼呢?為了五毛錢。”乘務員說:“沒有錢就不要坐車嘛。”男人說:“我沒錢。”司機把車停下,抓了一把大扳手從別人的頭上肩膀上爬過來,紅眼睛綠眉毛地說:“下車!他媽的,你活得不耐煩了?這是老子的車。”李夢紅扯一張拾元的鈔票遞過去。“連他的一起買了,兩張。”司機被噎得翻翻白眼,哼哼嘰嘰地又從人的肩頭上爬回去開車。“謝謝你。”中年男人從乘務員手裡接過車票,說。她又半閉了眼,不理他。“我,我真的沒有錢了。”男人臉都紅破了,說話也有點氣緊。
她被車廂裡渾濁的氣氛攪得頭暈目眩。她沉沉地睡著了。也不知過了多久,隨著汽車劇烈的幾次彈跳之後,她醒了。“到了。”人們拼命擁擠著往車門邊撞。車下的人發了瘋地往車上闖,不少人還從窗子裡跳進來。
這是一座很小的集鎮。幾棟矮小的破舊的木板房東倒西歪地擠在公路邊。一傢俬人小吃店裡坐滿了人。她昏頭昏腦地走進去,被人推到了一張飯桌邊。有幾個中年男子敞著胸脯在飯桌邊狼吞虎嚥。桌上灑了些飯粒也潑了些酒。喝空了的酒瓶子倒在飯桌下面。另外有幾個包麻布頭巾的人在茲茲地吸菸。濃烈辛辣的旱菸味彌滿了狹窄的客棧。裡面有一扇小門。門邊偏偏地站著一個穿短褂子和水粉摺裙把肚臍眼露在外面的二十歲左右的姑娘。有個嘴裡漆黑缺了兩顆牙的老頭子在一邊痴痴地瞅那姑娘的肚皮。小門裡面漆黑的,什麼也看不見。
李夢紅要了一碗涼米粉,端在手裡,找一個角落另外坐了。米粉很不合胃口。要命的是,她還沒吃上兩口,有一隻綠頭蒼蠅就撞到碗裡,嗚嗚地叫幾下,死了。她張了嘴啊啊了幾聲,皺緊眉頭,把碗撂在了桌子上。
穿摺裙的姑娘湊到櫃檯邊。那裡有個板著臉的二十多歲的男孩子。姑娘攏去以後一個勁地動手動腳,嘻哩哈啦。那小夥手忙腳亂地躲閃著,指了指開著的小門。姑娘在自己的Ru房上搓揉了兩下,嘻嘻笑著,鑽進那小門去了。
李夢紅抓緊自己的包,到外邊的攤子上買了幾個油炸糕,用一根竹籤串了,邊吃著邊走回小店裡來。“請問,有個叫伍魁洪的是不是住在這裡?”她去問那櫃檯裡的小夥子。“嗯,有一個。他是昨天才來的。好象是王寨的人。”小夥子臉緋紅了,抬手指了指那扇小門。
她慢慢地咀嚼著油炸糕,眼睛直直的盯住那門、那門後幽暗的地方。大約吃了半個小時,她才把炸糕吃完了。她掏手絹抹抹嘴,擦了手,用力把弄髒了的手絹捏做一團,用力將之扔到地上,抬了腳踩上去一旋。然後她鑽了進去。裡面漆黑的。前面閃著光。那兒有扇門。原來這裡是一座院子。她走過去。她看到一排平頂的用火磚砌的廂房。其中有一扇門上歪歪斜斜地寫了“伍魁洪”三個字,是用白粉筆寫的。
房門沒關緊,虛掩著。她推開門。房間裡亂七八糟的。那個先進來的姑娘穿了三角褲,只戴兩點奶罩,正懶懶散散地倚靠在床枋上。她把包摔在木椅上,衝那姑娘道:“你在這裡幹什麼?出去!”姑娘根本不理她。伍魁洪提了幾瓶酒來嘰哩咣啷地擱在桌子上。那是一張黑漆漆的八仙桌。“她是幹什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