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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部分

胤禩被太醫診斷為傷寒,因是傳染病,我命人把弘旺抱回了京中的八貝勒府,留下自己照顧他。他整日昏昏沉沉,時醒時睡。太醫來了又走,走了又來,一張張方子開出,卻一點也不見好轉。

我坐在床邊給他額頭敷上冰毛巾,看著他日益消瘦的臉孔,彷彿是在雪白的布上用鉛筆草草畫出的人像,凌亂到讓我痛不欲生。

“怎麼哭了?”一隻微燙的手拭去早已爬滿我臉頰的淚,他疲憊的望著我,眼中是隱隱的心痛。

“胤禩,我們離開這裡好不好?永遠離開這裡好不好?”我悲泣著輕靠在他胸上,心裡冰涼一片,想到幾日前胤禟把胤禩病重的事稟報康熙,希望能延攬名醫為胤禩醫治,但得到的不過是康熙不冷不熱的四個字“勉力醫治”。既沒有詢問病情,也沒有任何表示,讓我真切的感覺到他的冷漠與無情。

他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只是撫著我的頭髮無奈的嘆氣:“瑤兒,要是我不在了,你可怎麼辦?”

“不會,你不會……不在的,我要你永遠陪著我,永遠不許離開。”淚沾溼了被褥,我的眼睛卻乾澀得彷彿生了鏽。不住的告訴自己,歷史上的胤禩是雍正登基後才死去的,他不應該這麼早死。但對這段時間歷史的不熟悉又使我恐懼,根本不知道這幾年會有什麼事發生。萬一歷史發生了變化怎麼辦,萬一因我的出現歷史朝向了對胤禩更壞的一面發展怎麼辦?

“福晉,九阿哥求見。”春蓮進屋細聲奏報,我穩定了下情緒,衝胤禩強笑道:“我去看看有什麼事。”

他點頭後,又閉上了眼睛。

胤禟就在門外,他臉色凝重,似乎滿腹心事,見我出來,張了張嘴,卻又慢慢的閉上,最後只啞聲問:“八哥的病好點了嗎?”

“沒有。”我苦澀的搖頭,又問道:“你來有什麼事嗎?”

胤禟眼神閃爍,雙手緊握成圈,彷彿極力隱忍剋制著什麼,低聲道:“老在別墅養病也不太好,能不能先把八哥送回家?”

我呆呆的望著他,全沒聽懂他的意思,不敢置信的問:“你說什麼?”

“我說……”他在我的注視下痛苦的閉上眼睛:“皇阿瑪剛巡塞回來,要回駕暢春園,他們說八哥擋在回駕的路上,萬一病氣沾染聖體就不宜了,所以想送八哥回城。”

“你們……”我顫抖的舉手指著他,臉上卻擺不出任何表情,似乎最後的一絲痛也已用光,什麼都沒有了。

“表妹,你打我吧,我保護不了你。”胤禟緊閉的眼中流出一顆淚,那淚珠經過的地方把他臉上的毛孔都放大了,好像那顆眼淚就是放大鏡,把他內心無法表達的痛苦通通展現在我面前。

第二次,胤禟第二次在我眼前流淚,從來堅毅的他似乎要把一生僅有的幾滴淚都流在我身上。

那淚像一把重錘,砸得我一個激靈,終於冷靜下來。自己剛才氣糊塗了,根本忘記了這種事只有那個高高在上,用神邸的眼光注視眾生,包括自己親人的康熙才做得出來,而他的決定沒有人能改變。如此的絕情、如此的殘忍,把我對他的最後一絲幻想踩在腳下踐踏。

“你帶我去見皇阿瑪,我親自和他說。”我猛抓住胤禟的胳膊,就是不肯死心,咬牙道:“胤禩現在的狀況根本不能移動,他必須靜養。”

“沒有用的,表妹,這些我都說過,可皇阿碼只說八哥若欲移回,斷不可推諉朕躬令其回家。這事我還瞞著十弟和十四弟,八哥現在的狀況千萬不能再落人口舌,表妹還是早下決斷吧!”

我身子晃了晃,感覺天旋地轉。康熙啊康熙,到底胤禩是你兒子,還是仇人?我不明白,真的不明白。

“送我回去。”胤禩不知何時走到了門邊,蒼白的手緊抓著門框,青筋凸起,同樣蒼白的臉上卻是一片平靜。

“胤禩,你怎麼出來了?快回去躺下!”我焦急的上去扶他,卻被他制止。

他堅定的望著我和胤禟,又一次重複自己的話:“送我回去。”

馬車起行在即,我挑著車簾望向不遠處的暢春園,各種滋味襲上心頭,只能掩胸長嘆。手不經意摸到墜在紐扣上的翡翠手串,記起這是當年我出嫁時,康熙唯一親手交給我的東西。那時的他慈祥和藹,抓著我的手放上這串手串,並對我說:“瑤丫頭,以後無論任何時候,你都要帶著它,它會代替朕保佑你一生平安。”

如今滄海桑田,他是否還記得當初的話,一定早已忘記,否則何至有今日之舉?我冷笑著摘下手串,陽光下它晶光閃燦得像是胤禩和胤禟眼邊的淚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