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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部分

韓非道:“臣魯鈍愚昧,何堪大王錯愛!自思百無一用於大王,還乞大王放歸。”

嬴政道,“公子剛來秦國,怎麼就說要走的話?寡人前見公子之書,心搖神動,驚為天人,不由日夜思慕。今日終於得見公子,實慰平生。公子且留秦,容寡人求學問教。”

說著說著,嬴政竟大段背誦起《孤憤》、《五蠹》來,一字不差。這不免讓韓非大為驚奇。他萬萬沒有想到,秦王嬴政,他最大的假想敵,居然會是他的一個痴迷讀者。

韓非對嬴政的敵意,大大地緩和下來。

在春秋戰國諸子中,韓非子和其他的子有一最大區別。韓非子是唯一站在君王的角度來書寫的,也是唯一隻寫給君王看的。(這種區別,自然和韓非獨特的宗室身份密切相關。當他作《韓非子》之時,在他的潛意識裡,很有可能已經將自己視為君王。)也就是說,韓非的書,屬於絕對的小眾讀物。他理想中的讀者人數,只有七個,即:當今天下的七個君王。

當韓非面對著嬴政,聽到眼前這個年輕人,竟然對他的思想有如此深刻的理解,不由頓生知音之感。因此,凡嬴政有問,韓非皆悉心作答。因為口吃,韓非難以長篇大論。不過和嬴政說話,他也用不著長篇大論。端木賜聞一以知二,嬴政則和顏回一樣,聞一足以知十。

既得隴,復望蜀。嬴政又道,“公子之書,當不止此兩篇。寡人慾悉得之。”

韓非面露為難之色。他想起自己那個不爭氣的侄子——韓王安來。韓安是個好人,但同時也是個無用人。而眼前的嬴政,其睿智雄視,遠非韓王安所能比擬。如果拋開家國情感等因素,非要把他的學說託付給誰的話,嬴政無疑是最合適的人選。可是,最值得託付其學說的嬴政,又正是韓非最不願意託付的那個人。韓非於是推塞道,“辱蒙大王垂問,臣雖曾著書,然自知鄙陋,每隨手丟棄,不加珍惜,迄今已少有存者。”

嬴政猜到韓非心事,也不強求。反正韓非已經身在咸陽,得到了活人,還用在乎那些死書!

5、宮廷問對(2)

兩人一番暢談,不覺天色已晚。嬴政道,“公子一路勞頓,寡人不敢久留,還請入驛館早早歇息。”臨別,又問韓非道,“寡人慾取六國,以公子之見,當以何國為先?”

韓非一愣,道,“秦取天下,必以趙為先。兩年之前,臣已上書大王言此。”

嬴政大笑道,“公子之見,正與寡人同。”

。。

6、兄弟聚首(1)

廷尉府的僕人們近日來格外忙碌,這是一個訊號,表示府中又將迎來一位尊貴的客人。

廷尉府是經常需要接待客人的。以往,待客的準備工作都由李斯夫人著力操辦。而這次,李斯居然親自過問,從草木園林,到器具佈置、酒水選單,任何一個細節都不馬虎。這樣的情形,在廷尉府中是頭遭出現。僕人們不由猜測道,一定是秦王嬴政即將駕臨。否則,這世上還有誰的到來,能讓李斯如此事必躬親、務求完美?

這天一大清早,李斯便將孩子們從床上叫醒,用一種前所未有的莊重語調說道,“孩子們,記住今天吧。因為就在今天,你們將見到你們的韓非伯父,一個擁有世上最偉大頭腦的聖賢。”

在李斯的薰陶下,孩子們多少都有些目中無人。然而,當他們聽到即將見到傳說中的韓非時,忽然全興奮起來。他們知道,韓非是阿父的恩人,也是他們全家的恩人。同時,他們心中也滿懷好奇,這韓非究竟是何等模樣,能讓生平未嘗服人的阿父,唯獨對他讚不絕口、推崇有加?

孩子們激動著,李斯又何嘗不是!一別十三年,終於能再次見到韓非了。十三年來,他和韓非都變了許多。他已經貴為秦國廷尉,而韓非則被迫出使秦國,形同階下之囚。在地位和權勢上,他已經完全壓倒了韓非。然而,一想到即將面對韓非同學,李斯仍不免感到緊張和壓力。畢竟,不管怎樣落魄,韓非始終還是韓非,獨一無二的韓非,註定不朽的韓非。

當年同窗之時,李斯沒少受過韓非的接濟。如今終於有機會作個東道,還當年的人情,李斯自然絲毫不敢怠慢,他要給韓非最周到最奢侈的招待。另一方面,也不可否認,李斯存有小小的虛榮心,他也希望能透過今日的筵席,將自己在這十三年裡取得的巨大成功,在韓非面前好好展示一番。

時光如逝水,不捨晝夜,侵蝕一切,毀滅一切。隨著地位的改變,境況的改變,人開始變得與時俱進,棄舊迎新。於是乎,青梅竹馬的小兒女,終不能舉案齊眉